谢娇允不喜欢小白,因为每次看见它就会想起之前养的那只猫,所以她就让谢招娣带着,反正谢招娣天天去练武,要很晚才会回来。
开头几天她都不曾看见小白,巧的是,猫的主人也就是路逸停并没有多问。直到在一天忙碌后看见被窝里鼓起的一个小包,她面无表情地掀开被子,看见那只猫眼睛都睁大了,还可爱地喵了一声。
谢娇允:“……”
她面无表情地把小白薅下床,抱在怀里。
明日,便是谢父的弟弟谢真返家之日了,一切皆是那么突然,乌头碱一事到现在就只知道是皇子派人所做,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眉目。
灯火阑珊处,她提着笔,在纸案上写写又划划。
不对。她皱眉想。一切都太过于顺利了,就好像有人在引她入局。
官兵都没能查出来,或者是查出来了视而不见,怎么偏偏让谢长年捡了漏去,这明显是不合理的。
她闭眼,仔细回忆着这件事的起终,从春意寻求自己的帮助,到她进了牢狱,尤为奇怪,一个凶手找别人寻求帮助破案,这无疑是飞蛾扑火。春意并非愚钝不堪,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若是有人指使,那为何非得找上的是自己?
会不会是…她心里有了个猜测,或许是早就有的一个答案。
这些天……她看着窗边孤独的月,明亮皎洁,却总是孑然一身。
越来越冷了。她想。却不爱去关窗,任由冷风把她吹地生疼。
终于,她正眼看向小白,“你知道你的主人在哪吧,能帮我带路吗?”
小白“喵”了一声,蹭了蹭谢娇允的手,旋即从她身上跳了下去,走到挂着的披风那,回头看了看谢娇允。
这是怕她冷着呢。
谢娇允失笑,披上了披风后,一手拿着汤婆子,另一只手提着提灯。
“走吧。”她语气温和了些,“不冷了。”
小白听懂了,冲她“喵”了一声示意她跟上。
谢娇允是从后门出去的,前门有人守着,后门防备散一些。
此时已是宵禁,街上还有官兵巡逻。小白带着她一路躲躲藏藏,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的碎发垂在耳畔,发型有些乱了,脸也被风吹得发白,小白担忧地朝她看了看,她摇头,平复了一下喘息,“走。”
等到小白终于停了下来,她才得了些缓冲的劲儿。
面前是一堵墙,有谢娇允两个高了。周围也没有任何杂草,更没有什么可以攀爬之物。
谢娇允蹙眉,正准备问小白是不是带错路了,却发现角落里有个不大不小的猫洞,刚好够小白钻进去,当然,也只够小白钻进去。
谢娇允:“……”她还是得想办法翻墙。
小白已经进去了。它…估计会找人来接应自己。谢娇允侥幸想着。
然后几番尝试了下翻墙,墙面不知道为何滑的很,搞了半天,就添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鞋印子。
谢娇允尴尬:“……”
罢了,有些东西终究无法强求。
“抬头,谢湘湘。”
谢娇允听见熟悉的声音蓦然抬头,却见那少年站在墙头上,一手撑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盯着她,狭长的声音传来。
“三更半夜想翻进我家后院,是来找我的吗?”
不得不说,路逸停长的是真的该死的好看,就算是看过不少美男的谢娇允也有所动容,不仅是容貌,也是他独一份的狂放不羁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气质。
“我找你,是有正事。”谢娇允抬头看他。
两人目光对视,清冷的月照在他二人的脸上,她在墙下,他在墙上,冥冥之中,他们好像隔了层看不见的雾,但谁也不愿打破这份恬静。
路逸停从墙上跳了下来,又使了个轻功,带着谢娇允一起翻墙而入。
府内灯火通明,还有几队巡逻的守卫,守卫见到路逸停也会行礼,然后在看见他身旁跟了个姑娘,除去有些诧异外就没什么格外的神态了。
路逸停把她领到书房,桌上早已有热茶和点心,点心上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出炉。而点心,全是谢娇允爱吃的。
“你早知我要来。”她却没有碰桌上的东西,倒也不是怀疑他下毒,主要是,晚上吃太多了,看着再好吃的东西都没胃口。
她气定神闲举起杯,小抿一口,茶有些泛苦,细品却有一阵淡香,她素来喜欢的,只是到了谢府便没喝过了,她还知道,路逸停也喜欢这个茶。
“自然。”路逸停拿起自己的茶杯与她的轻轻一碰,分明是笑的眼睛多了些凉薄,“你过来,是想问我在这出戏里出演了个什么身份,对吧。”
“是。”
在她的注视下,他拿出了一枚黑色的棋子,“黑棋为主入局。”他把棋子递给谢娇允,“天下不过一盘棋局,王侯将相皆在我手,如掌中之物般,也包括你,你觉得我扮演的什么角色呢?”
谢娇允眸子微微瞪大,惊讶了一瞬,看了看那枚棋子,是心机,是利用。他是布局之人,也是纵棋之人。
她知道这个男人深不可测,却不知,他是如此来看待那些贵族的,王侯将相不过棋子,这是得多大的底气以及自信才能说出来。
她看不透这个人,从来都看不透,却因为当年的施救之恩,教养之恩而去妄图成为这人手中的一把利刃,这显然是愚不可及。
路逸停:“之前你的那些暗卫也是被训练出了些成色,但明日我的亲兵们都要回景过去过节,所以先来告诉你,那些体练不可荒废。”
“养暗卫要费不少功夫,不过既然开始了,便有始有终。”
“以及……”他看着她的眉眼,莫名心里有种烦躁,又把腰间的玉佩扯了下来,递给她,“这些年,你受安阳侯府庇护,但毕竟是外人,就钱财一事劳烦多了恐怕会生疑,这个玉佩是我在黎国私产的调令,拿着做事也方便。”
谢娇允看着那青葱的手指握着玉佩,像白玉池的一抹绿,圣洁而又皎洁,但手的主人却极其危险。
“路小将军对手下的人真好。”谢娇允接过玉佩,摸着上面的龙腾花纹。“既然亲兵要走,想来你也会走,那便先预祝你,一路顺风。”
“我自是知道其中的道理,安阳侯的情意虽是我用计骗来的,但是对我的好也不是假的,若是可以,我自会想办法庇护他们。”
一个女子,说出要庇护一个侯爷府的人,说起来真真是荒谬,没人信,可谢娇允便是有那般的底气。
“你的底气来自何处?”路逸停好笑道。
谢娇允笑,“路小将军高风亮节,想来是会帮我的。”
路逸停轻嗤一声,讽刺道:“我可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我知道,我也是。”少女眉眼弯弯,分明是在夜晚,却像染上了晨阳的热忱,“所以到时候我也可许你一个条件。”
说完,她又看了看在偏榻上卧着的小白,“这只猫,你带回去吧。”
路逸停:“它是小黑的孩子,来之前天天给它看你的画像,所以对你亲厚些。”
他双手抱胸,“当时小黑并没有死透,后来我找了专门的兽医救治,后来活了,。”
“嗯,那便留下。”谢娇允点头,看了一眼小白便收回目光,“让你费心了。我还有问题,这次青楼案件除了你和那些皇子,是不是还有其他势力介入。”
“是。”
“那乌头碱的受众是针对孟宇个人,还是包括他?”
“个人,因为这次案件,乌头碱已经没多少人买了。”
“一个皇子,搞这么大名堂买乌头碱,只为了除掉一个敌方势力的人,这明显不合理。”谢娇允思索。
路逸停认同地点头,“不过也正因为不合理,所以才更合理啊。”他看着谢娇允,调侃道:“看来你已经准备上我的贼船了。”
“没有哦,我本来就是你船上的人。”
风吹的树哗哗作响,像是呜咽,在这安静的夜尤为醒目,明明密不透风的窗像是有了破裂,让风闯入两人之间。
路逸停偏过头不再看她,“所有的事,等我回来,一五一十告诉你,在此之前,你可以先猜猜看。”
“我让人在你的房间放了那些皇子党的名单,朝中的各方面势力你都需要了解,才能更好为我做事。”
“届时事成,我会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不再任人欺压。”
………
翌日,谢府的人起了个大早,去城门口迎接谢真他们,但是因为太早了,所以不少人提不起精神,更别提压根没睡多久的谢娇允。
昨晚路逸停给她讲了半天,完事了自己又带着小白偷溜回府又看了半天名单,结果看着看着差点睡过去了,好不容易整理完思绪刚想躺一躺,没睡到半个时辰又被叫起。只能说,太难了。她不想打工,她想要一睁眼就看见她的荣华富贵。
她整个人蔫了吧唧的,站久了还头晕,看其他人也站着,谢兰汐和谢长年直接站着睡了过去,谢招娣倒是站得标准,看起来还挺有精神气。
她叹了口气,悄悄地拿出随身带着的小刀,趁所有人都不注意朝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嘶,真疼。她咬牙切齿,赶忙拿帕子兜住血,将血擦尽后就着那个帕子猛烈地咳了起来。
旁边的绿韵听见自家小姐的咳声,忙看了过去,发现帕子上大片大片地血,急道:“怎么会这样?小姐,你先撑住,我去找夫人。”
谢娇允点头默许,面上配合着惨白一片,心里雀跃的很。
去你的等人,谁爱等谁等,我要回去补觉。就算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拦不住我想睡觉的心!
“府君,府君!我家小姐她咳血了。”绿韵找到谢父后连礼都顾不上直接喊道,“小姐本来身体便不好,如今还在外受风寒,这身体怎么受得住。”
谢父皱眉,还没等到他开口,就见一旁本昏昏欲睡的谢蓝汐立马清醒了,跑到谢娇允身边,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中气十足道:“你们这群丫鬟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照看不好,若是娇允妹妹有事,我就让你们通通给她陪葬!”
谢娇允:“……”
绿韵:“……”惊恐。⊙﹏⊙
其他人:“……”
谢娇允没说话,眼泪却流了下来,溢满了脆弱。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谢蓝汐以为她太感动了,忙道:“娇允妹妹,别哭,这是我身为姐姐应该做的。”
谢谢你的应该,但你能不能别碰我刚刚受伤的手臂!嘶!你还捏!?!
谢娇允不堪痛楚地咬牙切齿,眼泪带着心酸,连声音都哽咽了,“多谢大姐姐关心,只是妹妹如今头发晕,恐撑不住等二叔父他们回来了。”
“三姐姐病成这样子还想着二叔他们,多好的孝心,二叔父他们闻此不会怪罪才对。”谢招娣并没有上前,只是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这句话正好给谢父一个台阶,因为顾及到自己的兄弟,不想薄了兄弟的面子,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如此严重也不能无视,索性陷入两难,但谢招娣一句话便将他说开了。
“娇允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休息。”谢父道,又看向绿韵,“你回去找府医给你家小姐看看,好生照顾着。”
谢父是上过沙场的人,和常人交道都会不自觉得有几分威压,更何况他是一府之主,与府中人交谈更爱把他上位者的气势拿出来。
“府君。”一直不曾开口的罗姨娘道:“别人站得,她为何不行?若是二叔没看见她,万一眼生了不利于家里人和睦,直接请府医过来治便是,接亲的时候离开,府里没这规矩。”
连陈姨娘都被这说辞惊到了,怪不得之前祠堂火灾的时候喊她出来救火不来救,原来是不待见这个女儿,这才攀上点枝头就如此,以后还得了?
谢家儿女听闻也有些微词,但碍于长辈议事不能插嘴的家训,不得不忍了下来。
冯夫人见谢父还在犹豫,忍不住了,毕竟谢娇允也喊她一声母亲,而且谢娇允出事了那几个孩子她就拿捏不住了。
“罗姨娘,娇允本就身子不好,现在都咳血了,什么礼教能比儿女的命还重要,那可是我谢家的血脉!”
冯夫人这一出话直接将自己说成一个慈爱儿女的好母亲,甚至还将高度上升到谢家血脉,谢父就算再愚笨,也该在谢家血脉上动容了。
“娇允先回去吧,至于你叔父那边,我自会跟他说明。”
“多谢父亲体谅。”
府医是肯定没请的,谢娇允一回去就告知绿韵说自己要静休,给了她些碎银子让她去花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