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谢娇允刚回到自己的院子,便见房间的灯开着,如此明目张胆,自然只会是府中之人。
绿韵小跑过来,道:“小姐,大小姐她们在你屋子内。”
谢娇允点头,心里有些不悦,但还是没说什么。
“我刚刚去后门倒水,发现玉兰躺在那,她受伤了,但又被人包扎好了,倒是奇怪。”绿韵说,“这件事我只跟小姐你说过,不会告诉旁人,我把玉兰放在我屋内了,小姐若是想问什么待她醒了我叫她来见你。”
谢娇允摇头,“不必,待会把玉兰的情况跟四妹妹说就行,不要让旁人听了。”
“是。”
“咔嚓。”门开了。
谢娇允走了进去,绿韵把门关好便走了。
“三妹妹,我们等你多时了。”谢蓝汐站起来拿下她厚重的狐裘大衣,又拉着她的手,坐到桌前,“三妹妹,这是叔父家的女儿,谢冷萤。”
谢娇允依言看去,一个很可爱的姑娘大方地冲自己微笑,她也淡淡地回笑。
谢冷萤:“我听说你比我小哦,那我可以叫你娇允妹妹吗?我这个人呢,平时最爱和美人打交道了,当然,你也不要担心,我不是什么坏人。”
这一句娇允妹妹直接拉近了她和谢娇允的距离,连谢蓝汐和谢长年都是叫了九年的三妹妹,压根没想到还能这么叫。
谢蓝汐看了眼谢长年:弟,好像这九年都白干了。
谢长年表示赞同:你说的对。
谢娇允看着对方毫不掩饰的善意,以及谢家姐弟痛彻心扉的样子,忍不住打趣,“自然是可以,大姐姐和二哥哥也经常这么叫我。”
谢蓝汐:!!!
谢长年:!!!
同款震惊脸看着谢娇允,却见她冲自己笑了,立马明白她的意思。
“那自然,娇…娇允妹妹与我关系最最好了。”谢蓝汐红了个脸,第一次叫这个称呼有些害羞。
“大姐,你在说什么胡话,有些事情娇…娇允妹妹只告诉我一人。”谢长年也忍不住道。
娇允妹妹几个字,确实烫嘴。
“什么嘛!谢长年你骗人!”谢蓝汐不服气,求证地看向谢娇允,“真的吗?”
谢娇允点头:“有些关于学术方面的我想大姐姐不愿意听。”
呜呜呜,她想着我,她知道我不爱听就不说了,她真为我着想。谢蓝汐脑补着。
谢娇允:……
我只是觉得有些春宫秘事和你分享好像有些破坏自个儿的形象而已。
谢冷萤就看着他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待谢家姐弟走后,谢冷萤才找到自己的发挥之地。
而此时,谢娇允正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她。
“听闻娇允妹妹今天突然病重,我特地让人准备了好些补身子的,但补又不能过甚,外面天气寒冷,我知你做生意辛苦,但妹妹凡事得以自己为重。”谢冷萤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谢娇允,“之前谢伯伯的信中只提过寥寥几句你的事,就连喜好也不曾说过半句,我猜想做生意的人容易失眠,特地在里面放了些安神的东西。”
谢娇允心中有疑虑,但还是接过道了声谢。
“我原先以为谢伯伯没提过你和招娣妹妹几句,是因为你们二人不受喜爱,所以我本想早早认识你们帮助你们。”谢冷萤笑道,“招娣妹妹确实不是很受重视,但娇娇妹妹你不一样,谢家最受宠的两位都以你为依靠,想必你过得比她好太多了。”
“但是,这并不是代表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对吗?”
谢娇允面色一沉,声音不轻不重。“你想说什么?”
“唉唉,别不笑了啊娇允妹妹。”谢冷萤说,“我就是想和美人谈心而已。”
“我来京城,是因为我有一位意中人,他是一个盖世大将军,但是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知道这次上元节他会回京,不然我可不会舟车劳顿来这么远的地方,之前就是因为我嫌路远,父亲体谅我,一直没回来的。”
谢娇允:“……”
谢冷萤继续说,“我的意中人呢,他长的很帅,很高,他当时是来与我父亲谈论军饷的事。”说着,她叹了口气,“朝廷的军饷一直发不下来,所以那个小将军就派人到处集粮喽,听说他后来打了很多胜仗呢。”
“你……”
“妹妹是要问我为何喜欢他吗?我给你说啊……”谢冷萤眼睛里放着光,看起来兴致勃勃,自顾自讲了下去。
谢谢,我并没有想问的意思。
讲了半天后,谢娇允眼睁睁看着谢冷萤喝了口水又说了半个时辰。
谢娇允:“……”就一个自己策划的英雄救美需要讲那么久吗?靠近南乡镇一带,又是最近打了胜仗的将军,她自然知道是谁,但是她不想说。
就凭谢冷萤一直絮絮叨叨烦她,她想开口都开口不了,她决定让谢冷萤经历一下什么叫近在咫尺的痛苦。
“时辰不早了,冷萤姐姐早些睡吧。”谢娇允皮笑肉不笑地说。
“好嘛。”谢冷萤看天色已晚,确实该回去了,“今天聊得很开心,我明日还来找妹妹聊。”
谢谢,我不是那么的开心。
“冷萤姐姐不如和大姐姐他们多聊聊,我生意上有些事,属实脱不开身。”谢娇允婉拒道。
“可是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美人,我看着你心情都愉悦了。”
谢娇允:“……”
……
晚些,待谢娇允终于送走了谢冷萤,才心里暗暗有些不对,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带着小许的疑惑,她懒得再想,再多烦心事还是留到明天,她今天精神疲惫了。
然后,正当她掀开被子,一个黑团正看着她,乖巧地喵了一声。
谢娇允:“……”她就说她忘了什么吧。
……
冬日宴。
安阳侯对闫绪可是相当重视,特地包了一个山庄,不仅让自己家有面子,也是自己实力身份的一个证明。当然,这次宴会也邀请了皇帝以及众多皇子。
寒冷的冬,山上绵延着松,院内坐落着梅,人在屋檐下,烧着银炭,饮着热酒,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男子和女子是分开落席的,这是黎国自古以来的规矩,就连皇上皇后都得遵守。
一旁的皇帝坐在高位,与大臣絮絮叨叨一些政事,另一旁的皇后则带着女眷们煮茶闲聊,时不时问问姑娘最近如何,学了些什么。而剩下的大臣夫人们则由摄政王妃带着去偏院。
当然,女子不可非议朝政,女子若是非议朝政在黎国就是狼子野心、一派胡言。但女子又可参军,为了愚人牺牲自己,这可不就是天大的笑话?
谢娇允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她虽是认下的嫡女,但本质上依旧是个庶女,只是得了嫡女的名头,而谢招娣坐在她身旁,有些心神不宁。
“小谢,别发呆,小心落人口舌。”谢娇允小声提醒道。
谢招娣闻言这才回过神,“我知道了三姐姐。”
她们离场子中心比较远,谢蓝汐和谢冷萤则是靠近中心那个位置,嫡女在前,庶女嘛…谁会在乎呢?
“那便请谢家嫡女弹奏一曲好了。”高位上的皇后发言,声音温和却又格外有威严。
谢招娣眉头一皱,却被谢娇允拉住了手,眼神往一个方向看去,谢招娣顺着她的目光,就看见表面上装着端庄劲儿的上官梓月,那人还得意地冲她翻了个白眼。
该死!害自己就算了,还害自己身边的人,当初真不该留她!谢招娣恨恨地想着。
此时谢蓝汐推脱不下,只得上前。
天知道她有多慌!自己平日弹琴都没有太认真,也就娇允妹妹出事之后她才好好学,但比起那些信手拈来的还是差的太多,谢长年之前听了甚至评论了个“呕哑嘲哳难为听”,更何况这也是她第一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弹奏,还有一个是皇后,要是弹不好,不仅自己的名声毁了,谢府的名声也会因为她受损,到时候,冯夫人不得天天关着她弹琴不可!
丫鬟已经拿琴上来了,现在天王老子”来了也……
“皇后娘娘。”
…救不了她。
“见过皇后娘娘。”角落里传来一个清悦的女声,一个女子站起身向着皇后行礼。
众人望去,却是一个坐在庶女席位的小姑娘,小姑娘无非有几分姿色,但并不能让在场的人为她心软,只是众人有些吃惊这人的胆量。
皇后也不恼,只是看着那女子,眼里有些打量,“免礼吧,你想说什么?”
小姑娘被堂堂一国之母问话,面上却平静的很,“上官小姐与大姐姐并不熟悉,若听她一言倒是误断了大姐姐的本事,也会有损皇后的威名。”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纷纷望着二人,气氛陷入了僵固。
谢蓝汐则是自责地看着谢娇允,知晓她是为自己开脱而成为众人之矢,颇为后悔自己为何不将那些学好。
“哎,谢招娣。”
谢招娣坐在位置上小口喝着茶,看起来淡定的很,听到一旁有人叫她,回过头去,是江府的庶女江梣。
这人与她并没什么交际,但在安阳侯府见过几面,顶多算个点头之交。江梣在府里也是个不受宠的,但总归也差不到哪去,也在私塾上学,只是教的没嫡子嫡女那般好而已。
江梣小声说道:“谢招娣,你家三姐姐怪有心机的哦。”
谢招娣拿茶的手一顿,选择彻底无视她。
“那你想怎么样呢?”皇后觉得这个小姑娘属实有意思。
“不若,让大姐姐现场进行投壶好了。”谢娇允说,“大姐姐的琴棋书画学的精湛了,所以最近在学男孩儿把戏的投壶,这样也好给大家添个乐子。”
我的亲妹妹啊,谢谢你,谢谢你把你大姐姐我说的那么厉害。谢蓝汐在心里傻乐。投壶,不就是她从小跟谢长年玩到大的吗?其他的她真不一定行,但论投壶,她绝对在投壶界有地位的。
“不成!”上官梓月站出来反驳道:“我们如何知道你说的真假?不如先把琴弹完再投壶!“
谢娇允:“上官小姐,难道你比我还了解我大姐姐吗?当着皇后的面,你是否敢发誓我说的一定是假的?”
皇后也不阻止,摸了摸手上的玉镯,又继续看向她二人。
“这……”上官梓月一时有些说不准了,她不过只是想为难谢蓝汐,毕竟她一直觉得当时救谢招娣的是谢蓝汐,她恨谢蓝汐为何不救自己,结果半路上遇见了个谢娇允。
谢家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讨厌!
这时,一个丫鬟从后跑到了上官梓月身边,朝她说了些什么,她听完后便一改刚刚到咄咄逼人,冲谢娇允笑道:“娇允妹妹,误会一场,我不过只开了个玩笑,还请见谅,其实我也挺喜欢投壶的。”
谢娇允:“……”
这丫头,只怕背景不小。
皇后暗想,而后朗声道:“那便投壶吧。”
身为后宫中斗了那么多年才爬上这个位置的人,如何能看不出谢娇允的意图,她又如何看不出上官梓月的故意为难,不过这丫头算是有几分本事,还不忘给自己的姐姐谋个好名声,她也懒得拆穿那些,不若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最终这场闹剧以谢蓝汐十发十中结束。
宴后吃过饭,便开始闲逛了。
谢蓝汐的事情在男眷那里传开了,不少同僚都夸谢父教导有方,还跟他讨论如何才能更好的教导儿女。
谢蓝汐和谢冷萤跟谢娇允打了声招呼后,便带着柳瑜去找闫绪了。
谢招娣拉着谢娇允一路小走,走到了个没人的地方才停下来把刚刚江梣说谢娇允的事告诉了她。
“那怎么办呢小谢。”谢娇允假装为难,“要不你有空去扇她一耳光。”
谢招娣点头,“三姐姐放心好了,我自会教训她。”说完又垂头,“抱歉三姐姐,因为上官梓月的事情连累你和大姐姐了,我还没能站在你身边,我知道三姐姐做什么都有把握,但是我……我不行,我嘴笨,我怕到时候……”
谢娇允抱了她一下,又分开,无奈道:“乖,你不是嘴笨,你是还没学会周旋之术,我之后会找个人来教你,相信姐姐,你很聪明的。”
“现在,姐姐教你,怎么去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