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镇,地杰人灵。
远处,有一座不知山,不知不知,因为没人知道它叫什么,所以起的不知。
野草葱郁,树荫茂盛,附近常伴着迷雾和小虫。
“哎呦!”
一个姑娘从天而降,落到了潮湿的草里,索性不是很疼,她扒了扒手上的泥土,看了一眼和书上一样的树叶子,随手把它扔到背篓里。
其实说是从天而降也不准确,毕竟她只是从树上落下的。
这个女孩便是谢冷萤了,年纪轻轻,为了学医,爬树下河倒是做过不少,可见对医这个一方面倒是真爱了。
她看着满满的背篓,忍不住笑了:“刚好回头给父亲母亲做药膳吃,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这个不知山植物多得很,据说先前有人曾在不知山内遇见野兽什么的,后来就再也没回去了,但谢冷萤倒是不怕,她认为越是危险的地方,那么她想要的药材就越多。
事实就是如此,她猜对了。
这些年倒是收获颇丰。本来谢真准备派侍卫跟着她的,结果一直没见到野兽,再加上谢冷萤再三退却,就只好作罢了。
“吼!”
谢冷萤身子一僵。
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声音有些像……老虎!她曾听人演绎过,不过没有这个声音这般震慑人。
不会这么倒霉吧!她还想见父亲母亲呢。
她二话不说提着裙子疾跑!
为什么要提裙子,主要是跑的时候裙子带着,可能会绊倒,到时候等那老虎发现了她,她就完了!
她现在心里无比后悔,自己今天为什么非得穿裙子,又后悔自己平日没怎么跟父亲母亲多说几句话,老是去弄她的什么医学。
如何?医学能救人,但现在这个情况,要入虎口了,她还如何自救?刚刚那声音那么厉害,那大虫身量必然不小,她都能想到自己被老虎一爪子开膛破肚了。
“吼!”
又是声音传来,周围稀稀疏疏传来草的哗哗作响声。
谢冷萤跑着跑着,突然感觉危险的气息离自己一近,面前是悬崖峭壁,没路了,也不知…这不知山下面是石头是湖,若是湖她倒还会游泳,可若是石头……死了死了,甚至不好看,到时候还会被乌鸦啄尸体。
啊啊啊啊!
带着极度的害怕,她回头,刚好就看见那老虎张着大嘴扑向自己,这身板…这身板……
呃。
谢冷萤沉默了,然后一把扣住老虎的嘴,另一只手提溜着那老虎的后颈。
好小,老虎宝宝吗?
那自己刚才还害怕个什么劲儿?
正这么想着,手上却突然一痛,出于本能,谢冷萤直接松了钳制老虎的手。原本白皙的手无端多了些血痕。
“嘶。”谢冷萤看着小老虎,埋怨:“你刚刚吓我,还伤我,你信不信回头我把你抓去做药!”
说得跟真的一样。
这时,远处走过来一个人。
“二喵!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
哟,声音还怪好听的,没想到这小老虎是人养的,不过也不奇怪,毕竟这小老虎看着干净得很,也不臭,只是刚刚抓伤了她,她总得找那老虎主人要些钱吧。
她这般想着,抬眼看去,却见一个翩翩小少年走向自己,少年的眉眼温柔,干净如玉,穿着一身红衣,似侠客般,看着便是侠肝义胆的人,可那抹红偏偏给他添了些妖冶。
好看。
谢冷萤眼睛都看直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估计她也没想到,有一天,好看一次竟然会被她形容一个男子。
然后那个好看的男子就在她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她。
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每一步走,谢冷萤的心就会慢一拍。
等到他走到谢冷萤面前时,才堪堪停下。手中拿着两个东西。
二喵就并没有被他抱起,而是自己待在草地上舔舐着自己的爪子,看着倒是乖巧,如果忽略它爪子上沾染的一丢丢血迹的话。
“这是药膏和银子。”他说,“小家伙不懂事,误伤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介意,我和小家伙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谢冷萤完全被面前这人的脸迷住了,忙摆手,“没事的,公子,不用客气,小伤而已,况且……”她看了看地上的二喵,发现它不屑地看着自己,但话已经说出去了。
“况且,我觉得二喵挺可爱的,我还…挺喜欢它的。”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但是她面前这个人像是信了。“喜欢归喜欢,伤了姑娘你是事实,还是收下吧,不然在下良心难安。”
“那…好吧。”谢冷萤接过,心里美滋滋的,这个少年郎,如此有担当,长得还好看,嘿嘿嘿,她喜欢。
“公子。”谢冷萤眉眼弯弯,像月牙儿,“公子姓甚名谁啊,小女子想与公子交个朋友。”
程溪南微微皱眉,面上依旧带着文人墨客般的笑,“朋友就不必了,我不是这里的人,估计以后见不着姑娘了,就此告别。”
说完正准备走,却被谢冷萤拉住了手。对于谢冷萤来说,喜欢的人就应该大胆主动去追,管他三七二十一,至少不会后悔。
程溪南顿时愣住了,他从来没被女子牵过手,手中的肌肤好像有些温软,但这并不能阻止他的步伐。
只见他面无表情得挣开了谢冷萤的手,声音冷淡:“姑娘请自重。”说完就又大步走了。
怎么可以这样嘛…莫非自己太莽撞了吓着人家了?
谢冷萤忙跟上,“公子,我看上你了,你若未娶妻的话,能否看看我?”
程溪南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你又没什么特别的,我为何要看你?”
谢冷萤脸色一僵:“……”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容貌其实不错的,最起码不丑,至于特别的……
她想了想。
“公子,我给你说,我还是有特别的地方,我小名叫——金刚。”
开玩笑,她才不叫金刚,谢真也不可能给自己的乖乖女儿起这种名字。
这是为了特别脑子一热想到的。
不远处传来少年的轻笑,“金刚,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那你呢,你叫什么……”谢冷萤追过去,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白雾挡住了路,她没有再前进了,而是退了出去。
她还是不知道那个少年叫什么。
或许他说的对,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个喜欢的,就这么跑了,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这雾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怪扫兴的。
谢冷萤泄气地想着。
也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看他一身红,就叫小红吧,可是他的小老虎姓二,要不叫二红?算了算了,二红不好听。她内心笑了笑,这是她今年见过的第十八个的俊俏小郎君,也是最好看的一个。算了,努力争取过了,满足了。
回家回家!
前方是白雾,少女并不会踏足,即使白雾后有她一眼就喜欢的人。
她背着小背篓,天气阴沉沉的,可她所到之处,莫名地沾上了阳光的温暖,伴着轻快的歌声,飘向远方。
而另一边。
程溪南站在白雾面前,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小老虎,“二喵,做得不错,回头多给你些肉吃。”
二喵直哼哼,不屑地看着他。
“哎哎,你什么眼神?我可是身负重任啊。”程溪南埋怨,准备抱起它,结果那小老虎凶的很,一口咬到了他手上。
“嘶!”程溪南吃痛,“喵哥,你是我哥行了吧,松口松口。”
二喵不理,继续咬,甚至还上了爪子。
程溪南甩着小长条,并没有甩动,他无奈道:“哥啊,别咬了,流血了。回头你主子要是找了媳妇,我就跟她告状,让她不喜欢你。”
二喵动作一顿,听懂了他说的话,刚松了口,像是想到什么,又“啊呜”一口咬上去。
“吼吼!”
胡说!我主子才不找媳妇!他找不到的!!
程溪南看着自己几道血痕再加上小咬痕的手,比谢冷萤还惨的多,这大喵凶,他招架不了,这二喵怎么比大喵还凶呢?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老虎!
待会就把你送回去!
程溪南,之所以来这里并非是偶然,而是因为路逸停主动请命支援黎国边关,他作为好兄弟,自然不能做事不管,边关久战多灾,估计庄稼收成也不好,粮食的事情景国也不会帮忙的,所以这不,他主动来给自己的好兄弟筹粮了嘛,好吧,其实是他好兄弟特地吩咐的。
他来之前特地调查了这个南乡镇,倒是不远,所以他拿了路逸停的援军令大摇大摆过来的。
援军令,各国使臣包括所被认定为援军的人所专属的,此物并不是本国持有的,而是有要援助的国家和友好国亲自发行的,有了此物,所到之处畅通无阻。
这次遇见谢冷萤也并不是偶然,他调查的情报是南乡镇县令之女喜欢来这不知山采药,并没有说名字,他特地过来“偶遇”这个人的,不过既然她主动说了,也得记下,说不准到时候她帮着说几句话,自己借的粮食也能多些。
……
“我最最亲爱的爹爹和娘亲,你们的宝贝女儿回来了!”谢冷萤一到府就彻底解放自己,干嚎道:“累死我了累死我了,啊啊啊啊啊。”
安夫人刚从祠堂出来就听见自家女儿的干嚎声,正准备说道些什么,却见她浑身脏兮兮的,手上缠着包扎用的细布,忙小跑过去,一脸担忧:“小萤啊,这伤疼不疼啊,要小心点知道吗?下次娘亲陪你一块去采药行不?你也别给我们做那什么调理身子的药膳了,我和你爹爹身子骨好着呢。”
安夫人对于谢冷萤学医这件事是很支持的,孩子喜欢,学着高兴,便让她去就是,不必搞那些深闺一套,她自己不聪明,她丈夫也不聪明,她不指望两个山鸡能生一个凤凰,这有些不太现实,但她孩子好像就是聪明的很,学医天赋极高。
她也知道,去采药什么的,有个小磕小绊很正常,但每次见着自家女儿狼狈的样子,虽然她面上不说,但还是心疼的很。
谢冷萤笑着摇头:“娘亲啊,不疼的,晚上我想吃娘亲做的菜。”
安夫人连连点头,无奈笑道:“好好好,什么都拦不住吃对吧,你先去收拾一下,你师傅刚刚说明儿要走了,咱得去送送,毕竟教了你这么多年。”
谢冷萤愣了下,显然意想不到,低落道:“啊?这么快啊……”
她的师傅是自己上门说要收她为徒的,起先谢真他们是很意外的,听说过走脚道士,不过发生在他们这儿,事关他们女儿,他们并不会轻信这种人,但又怕自己女儿确实对这方面感兴趣,就把人留了下来,等着谢冷萤散学问她的意见,当然谢冷萤是兴高采烈的同意了。
只是不知不觉过了这么久了,谢冷萤也知道,师傅会走的,他的志向不在这儿。她不懂自己的这个师傅,他或许是个好人,但有时候给谢冷萤的感觉又不是这样的,不过她不太喜欢纠结这个,无论如何,这都是她的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那师傅走了,师兄也会走嘛?”谢冷萤问。
安夫人不想骗她,想了想道:“估计也会的。”
“好吧。”谢冷萤点头,“他俩走了,倒是给我留下一片发挥的天地,我定不让师傅的才学被埋没了去。”
……
然而有些事情总是事与愿违。
根本没有等到第二天,她的师傅和师兄就离开了,甚至一封信也没留下。
无妨无妨,总会见面的,便是日后再也见不着了,相识一场,也算无憾。
于是自那天之后,谢冷萤学医更加刻苦了,挑灯夜读已是常事,没有人再给她解释那些意思了,所以只能靠她自己一点一点摸索,对于医,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不然很有可能就是一条人命。
她的记性一向不错,所以学起东西来也快,只是遇见不想忘的人,不知道为何忘的如此快。
好嘛好嘛,谢冷萤叹气,这个师傅,怎么人都走了还给她下咒呢,她又不是不会解。就这么怕自己难过吗?她只会哭几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