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娇允是被热醒的,按理说,屋里开了暖炉,但也热不到这个地步。
她感觉床褥下有什么东西,鼓成一团,许是刚醒脑子也没太清醒,直接上手一摸,就摸到毛茸茸的一团,那东西貌似还舔了一下她的手。
谢娇允:“……”!!!
她立马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因为害怕慌张头还磕到了床柱,但这不是最紧要的。紧要的是自己被子里到底钻了什么东西!
她手抓住被子一头,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原则一把掀开了床褥,然后入目的是一只…虎,一只小白虎。
谢娇允冷汗直流:想叫不敢叫,怕它咬自己。
这院这么大,一般人闯不进来,更别说什么动物,唯一的可能是路逸停派它来吓唬自己的。
“嗷呜。”小白虎歪着脑袋看着她,呆呆的,冲谢娇允招了招手。
谢娇允看见的:小老虎故意卖傻让她放松警惕,见无用后伸出锋利的爪子威胁自己离它的主人远点。
这个房间不能待了。
她把被子裹到身上,准备喊人,却一时不知道喊谁。
绿韵吧,胆子比她还小。
相依吧,应该陪她夫君玩去了。
朝阳和怜希以及剩下的人现在应该出去办事去了。
路逸停…他,谈生意吧。
谢娇允深吸了口气,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轻声道:“小虎,乖乖哈,让姐姐出去,不要拦姐姐。”
说完,白皙的玉足一点一点朝着它方向的床边挪动着,腿有些发抖。生怕它突然给自己一爪子。
都怪路逸停追求美和精致,那么大的床,就留一条路,他还要睡外边,是怕自己跑了不成?
就当她离床边只有一小步之遥,准备解脱的时候,那只小白虎猛地扑向她,谢娇允甚至来不及躲,就被扑倒在床上。
谢娇允脑子一阵空白,看着那白虎朝自己越来越近,直接不顾形象,疯狂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嗷呜嗷呜。”小白虎胖乎乎的爪子挨到了她的脸上,又舔了舔。
“啊啊啊啊啊!”
她不干净了!
“嘭!”
门被一脚踹开。
只见路逸逸急匆匆地跑过来,衣袍有些翻飞,还未曾落下,手里拿的粥被他放到了桌子上。两步过来一把捏住小白虎命运的后颈,把它丢到一旁,动作堪称行云流水,一看就没少扔。
谢娇允穿着单衣,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儿躺在床上。路逸停刚刚碰过白虎,所以擦完手后,才把她揽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它不抓人的。”
谢娇允有些恼,但没有推开他:“你怎么想的,在床上放一只虎?”
“嗷呜嗷呜。”小白虎委屈。
女主人好像不喜欢自己。
“我错了。”路逸停服软,黑眸深邃,透露着些紧张,解释道:“它今日才到,本是怕吓着你把它关起来了,谁知道它自己跑出来了,还找上了你。”他说完,皱眉看着地上那一坨,道:“要不,弄死它?”
小白虎虎躯一震:!!!
“嗷呜!”
许是她跟路逸停鬼混久了,身上也沾了些他的味道,找错人确实无可厚非。
谢娇允:“…那倒不必。”她想了想,“这就是你说的小白的朋友吗?那它朋友在这儿,小白什么时候到?”
路逸停:“它早在两天前就到了,看来没找你,估计又是在哪野去了,回头逮到它,我帮你收拾它一顿。”
“算了,孩子还是要放养的。”她推了推路逸停,“你先带着你的虎出去,我换衣服了。”
“行吧。”路逸停凑近亲了她一口,揶揄道:“没想到咱俩还没成亲,你就想要孩子了,那到时候为夫可得多努力努力了,你喜欢男孩女孩?”随后自己先放弃般:“罢了,既然是我俩的孩子,是姑娘还是闺女都行。”
谢娇允:“……”够了。
谢娇允:“别多说了,你快出去,地上那只也带走。”
路逸停冲她笑了:“遵命,夫人。”说完走过去颇为嫌弃地提起小白虎,“它叫三喵,脾气很好,看样子挺喜欢你的。”
三喵点头:“嗷呜嗷呜。”
“哦。”
一只小白虎起名三喵,真有他的。不会还有大喵二喵吧?嗯……按路逸停的性子好像真干的出来。
等一切完毕,谢娇允终于漂漂亮亮出门了,不过穿得较为简单。
路逸停抱着三喵走了过来,下意识离她远些,看着她的装束,笑道:“这身衣服,被你穿得格外好看,但主要还是我们湘湘长的好看。这样,我先去换一身衣服,稍等片刻,如何?”
怎么突然要换衣服,这不挺合身的吗?
谢娇允不疑有他,“好,那你快点。”
确实没等多久,不过一刻路逸停就出来了,里面穿着白衬,外面穿着黑色鎏金外袍,耳边挂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耳饰,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谢娇允不悦:“这么冷的天,你就穿这么点?我穿的里面都是带绒的,你这个……”肉眼可见的单薄。
“不知道的以为我虐待你了。”
“谁敢这么说?”路逸停过来牵住她的手,手心热得很,“习武之人,没那么多讲究。主要是想跟你一块去画像,咱俩得穿得般配些,这样才能看出咱俩是一对儿。”
天造地设的一对。
谢娇允静静看着他:“那你就被冻着吧。”说完提裙边走了。
“湘湘!”
路逸停忙准备追过去,却发现三喵正扒拉自己的长靴,瞬间脸色不好了,直接提起它,“跟我做什么,你自己没媳妇吗?找小白玩去!”
“嗷呜!”三喵表示不满,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下一刻就被自家主子扔到一边。
街上人依旧很多,路逸停拉着谢娇允,慢悠悠地在人群中穿梭。
人来人往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不大,却刚好入了两人的耳。
“嘿!姑娘,公子,买红绳不?一线姻缘一线牵!”一个白发老者道。
“不买。”谢娇允当机立断道,说完准备拉着路逸停走。
路逸停也没问什么,毕竟他听谢湘湘的。况且,若是由一个东西来捆绑两人的一生,那太过极端了,对谁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白发老者忙劝住他二人,“姑娘,我这红绳可是开过光的,很灵的。”
谢娇允颦眉:“若是灵,自会有人来买,也不缺我们两个,我们还要逛街,老人家你别拦了,要不然,下次你还能不能出现在这儿摆摊就不一定了。”
路逸停也觉得无趣:“走吧。”
谢娇允:“行。”
“等等,真的很灵的!”那白发老者跑到他们前头,看着他二人认真道:“公子命中带劫,这红绳可以救公子一命。”
救路逸停?
谢娇允没有半分犹豫:“行,买!你手里多少,我全要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路逸停无奈:“湘湘啊,你可别被这老道骗了。”
白衣老者不满:“嘁,你这小公子,真不会说话,当着我的面就如此说。”
路逸停冷笑:“我还可以当你面杀你,你信吗?”
白衣老者:“……”
谢娇允扯了扯路逸停的袖子:“行了,求个心安罢了。”
她算是理解冯夫人了。
“还是姑娘明事理。”老者说着,从铺架上取下三根红绳,一根递给路逸停,两根递给谢娇允。“这红绳不会有害处的。”
谢娇允有些疑惑:“为何给我两根?”
难得她会变心?不能啊,以她对路逸停感情的程度,虽不至于为他去死,但给他花钱还是没问题的。
路逸停一脸警惕看着白衣老者,眼中杀意愤起。
“唉唉唉,年轻人,戾气别那么重嘛,听我说听我说。”那白衣老者本来想故作玄虚一下,结果那少年威压一上来,明显感受到了身后的阵阵凉意。他哆嗦着唇,忙道:“这主要是天机不可泄露,给两根自然是对你们有帮助的,反正不能多给吧。”
路逸停:“多给会怎样?”
白衣老者:“不会怎样,就是红绳不是成双成对的了。”
路逸停:“……”
谢娇允:“……”
草草付了钱后,他二人互相替对方绑上红绳。红艳的绳如血泣样的颜色,环在白玉细腻的手腕上,格外醒目漂亮。
“一根红绳一千两,你还真舍得花啊。”路逸停笑盈盈道,剑眉依旧带着桀骜,却温柔至极。
谢娇允固执道:“你别管,我有钱。你好生带着就是。”说完,咬唇想了想,“等回去的时候,我再去画一幅财神的画摆在大堂。”
花完钱,心有一丢丢痛,还是求求财神爷保佑,招财进宝吧。
路逸停:“这倒是不必,之前花十万买的画还在,到时候直接裱上去好了。”
谢娇允:“嗯?你来江南带这个干嘛?”
路逸停:“我喜欢财神。”
谢娇允突然想到一件事:“哦,说起来,珞雅姨姨说你以前不信神,当时在边关,我出事后你伤痕累累特地去方丈观求玉佩,当时咱俩也不是很熟吧,我很好奇,你那时候在想什么?”
确实不是很熟。
那时候的路逸停或许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几分可怜的小姑娘,并且日后能当棋子。如此作为,倒是有些不像他了。
不得不说,谢娇允那时候瘦的要命,甚至只剩下皮包骨头的程度,和那些光鲜亮丽的姑娘家是没得比的。
他大可以换其他人做棋子,任意一个,无需为一个棋子做到不要自己命的地步。
所以那时候,一向自负凉薄的少年到底在想什么呢?
路逸停罕见沉默了。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只记得那时候见到小姑娘脆弱地躺着,有一瞬间的窒息难受,下意识的,他不想要这个小姑娘死。因为他不想,所以他愿意去救她。倒是从未想过一句为什么。
谢娇允不急着要答案,依旧什么都没发生般继续在街上闲逛,但去什么地方主要还是由路逸停引着,毕竟这几天确实忽视他了,难得陪他好好逛逛,就随他心意好了。
“到了。”路逸停开口。
是一家画舫。
“走吧。”他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在寒凉的天,他的手心依旧温热。
他像是对这里很熟悉,带谢娇允走过一道又一道门,经过一个小池塘,那里站着一个画师,早已等候多时。
“路君,许久不见,倒是越发俊俏了。”画师道,又看向谢娇允:“尊夫人也是国色天香。”
很好,一碗水端平。
“开画吧。”路逸停神色冷淡。
“等等,需要一个道具。”画师道,说着就跑进里屋,拿了一把伞出来,这伞足以遮下两个人。他直接递给了谢娇允。
路逸停:“我来吧。”
“不用,别影响人家画师的发挥。”谢娇允接过伞,打开,撑在了两人的头上。
画师:“还是尊夫人明事理。”
接着,开始了漫长的画画历程。
“路君,你别老是看你夫人,你看我啊!”
“路君,你别板着脸,你杀了我在哪找我这么厉害的画师啊?”
“路君……”
谢娇允听不下去了,小声道:“路逸停,你想想开心的事,笑一下嘛,平时你不是很会笑吗?
路逸停:“……”
开心的事……
他突然想起谢娇允生辰那天,明明应该是自己掌握主权,一点一点跟少女诉说着喜欢,结果没想到,是装醉的少女一点一点让他入局。直接反客为主了。
谢娇允那时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喜欢今晚。”
他看着她眼中的璀璨烟火,回道:“我喜欢你。”
“我喜欢星星月亮。”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谢娇允说,喜欢他。而昨天,她又亲口说,她爱他。
他的目光依旧有些停留在谢娇允身上,嘴角微微勾起弧度,带着满心的欢喜。
她,和爱着她的他。
这时候,一道光从后面洒了下来,刚好被伞遮住。原来是太阳出来了。上元节出现太阳,着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可一切又来得刚刚好。
百年一遇的雪中骄阳,此时心甘情愿做了陪衬。
等画好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卷起来,而是等它先放干。
路逸停提议道:“我们先去转几圈,买些好吃的,晚上我让人来取。”
“好。”
等两人走过一小段路后,画师才惊讶地瞅见路逸停手上绑着的红绳。凭路逸停的性格,显然是不会带这种娘了吧唧的东西,甚至看都不会看一眼,所以唯一的可能是……
“漂亮,妻管严。”画师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