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杨清月可算寻见了她,挥舞着手里的木匣子,兴冲冲地朝她走来。
因着她的叫声,学堂其余人也都往秦君宁的方向看过来。
杨清月挽着她走到无人注意的角落,神秘兮兮地将木匣子放在秦君宁手上,“快打开看看,是大哥让我给你的。”杨清月口中的大哥是杨凌安。
木匣子装着的是串精巧的手钏,由十几颗蓝色宝石穿成,熠熠夺目。
“大哥说,这是送你的生辰礼。”
生辰礼?什么鬼?
秦君宁身份尴尬,顶着个表小姐的名头进入杨府家学,真实身份于外人却不可言明。今年又是她进京后的第一个生辰礼,碍于身份尴尬,却不能现于人前,兄弟姐妹几人私下商量定得为她好好过一次生辰礼。
杨清月见她久不发一言,只当勾起了秦君宁不喜欢,小心翼翼问道:“这宝石手钏大哥挑了许久呢,你要是不喜欢我与大哥说,请他换个你喜欢的式样。”
秦君宁默然,拿起手钏细细看了,也算见过世面的秦君宁一眼看出这是个好东西,宝石的成色很不错,应该花费了那位大哥的几个月俸禄。
只是她没想到,杨凌安这位便宜大哥自她进府与她并未说过几句话,平日两人遇见也只是点头行礼了事,没承想居然能收到这位的礼物。
“大哥他平时寡言少语,咱们这些弟弟妹妹的事情他都会记在心中,这几日他公务繁忙,没法子亲自送给你,你别见怪。”
怎么会见怪呢?她前世对生辰这种东西本不在意。无论如何,收到值钱的礼物还是值得开心的,秦君宁也不推辞,顺势戴上。“我很喜欢,替我谢谢大哥。”
见她戴上,杨清月眼中笑意更盛,凑到她的耳边说道:“我的那一份晚些拿给你。”
那先谢谢喽。
“咳咳!”两人身后猛然传来熟悉的咳嗽,书堂内的窸窣碎语顷刻恢复安静,秦君宁与杨清月两人也赶忙回到各自的位置。
天气转凉,书房的炭火已经开始烧起了炭火,杨凌安在里面同杨老太爷说话,其间遣退了伺候的下人。
正午过后来了一场急雨,秦君宁在廊下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她静静地站在屋檐下,望着连成线的雨水有些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终于从里头推开。
秦君宁对着开门之人行了一礼,“大哥。”
杨凌安注意到秦君宁的裙摆已湿掉一片,他微微颦眉,嗯了声算是回应,“来了许久吗?怎么不直接敲门?”
“想着外祖父该是与大哥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不敢打扰。”
“快进去吧,记得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多谢大哥。”秦君宁认真看向面前之人,这句谢谢实心实意。
蓦然从寒凉的环境进入温暖的室内,冷得快要麻木的双手有些微微发痒,秦君宁按捺住那股突来的痒意,恭敬行礼:“给外祖父请安。”
杨老爷子见她进来,始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小姑娘这个时候来见她,该是有事。所为何事,并不难猜。
秦君宁抬起头,见老爷子拿起了书案上的一本书正在翻看,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似乎察觉到了秦君宁的目光,老爷子猛抬眼,祖孙二人的视线正好对上,一般情况下,多数人的反应会碍于尴尬抑或敬畏急忙避开,秦君宁却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继而笑了起来。
“外祖父安。”
这副模样倒是逼得杨老爷子咳嗽了几声,秦君宁才算止住笑意。
“这个时辰来不在学堂跑来做什么?”
“再有几日是祖父的忌日,滨州路途遥远,我便与牛叔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在城外慈宁寺为祖父、父亲、母亲请供往生牌位……学堂那处得告假几日。”
“几日?”
“左右......得要三日。”
“祈慈宁寺就在城外,当日就能来回,用得着三日这样久?”
“……”
“随你吧,三日就三日,回来第一日我便请许先生查问你的功课,若是落下……”
“我就自请抄写十遍。”秦君宁赶忙接过话头。“多谢外祖父,阿宁这就退下。”
恰逢屋外的雨势头小了些,秦君宁离去的步伐却是轻快不少。
杨老爷子看向秦君宁离去的背影,眼神不禁柔和了几分,只是准了她的三日告假,就能让她这么快乐?
想起她初次出现在他面前时的不卑不亢,那天同样在这里她的下跪认错,今日的难得一见的欢欣雀跃……
这孩子真的很像她的母亲。
明明只是告假三日,杨清月竟是让她的贴身丫鬟将秦君宁常用的砚台都细细包好了,生怕她这几日太过松散落下了功课回来被许先生责罚。
杨家所在的位置是官员府邸聚集所在,也是京城内最靠近皇宫的北面。
京城之中,官宦与商户、百姓居住的地方由一条护城河隔开,河对岸南面是商户府邸聚集之处,城北多是寻常百姓居住之所。
杨家行事素来低调,马车在街上半点不会引人注意,每次送秦君宁出门前会特意摘下杨家特有的标志,混在街上任谁也看不出这马车会同杨家有何瓜葛。
赶车的车夫是杨老爷子身旁的亲随,是个嘴严老实的汉子,出了杨府沿着东长安门外大街走到城西,再过了桥便是京城内最热闹的永定大街。好在今日雨水极大,马车一路畅通无阻。
快到巷口时,同以往一样,秦君宁早早让车夫停下,这里生活的都是寻常百姓,平日家长里短已能让他们念叨好一阵,这要是被撞见她乘坐马车归来,指不定又能传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呢。
阿奴算好了时辰,一早便等着了。一人撑伞,一人抱着书卷砚台正要拐进巷子。
“小姐,那辆马车跟在杨府马车后面,现在又一直停在对面,可是你认识的人?”
秦君宁顺着阿奴指向的方向看去,是一辆陌生马车。
隔着雨势,秦君宁勉强断出,车内之人非富即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