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沈家……还望顾公子尽快安排,沈如英的庚帖顺利送进兰府当日,即可让人放出兰家有意与沈家结亲的消息,余下的,静观其变即可。”
届时,兵部尚书与一介商户摆到沈家面前,孰轻孰重?想也能猜出沈家会如何抉择……说不准还会为保沈如英名节巴不得尽快与他划清界限呢。
即便沈家反应过来兰家只是虚晃一枪,却也不好说什么,这个哑巴亏只能咽下。
秦君宁见他眉头总算舒展,想来是已明了其中深意,接下来便是她此次而来的真实目的了。
确实是个好法子,顾若禹重新将目光停在秦君宁身上,可是说到这里也没见她提及此局中她要谋求什么。
身为女儿家谈起男婚女嫁更不见半分忸怩不说,兰家、神机营、沈济川……她倒是摸得门清。
与他周旋时态度不缓不慢、不骄不躁,便是有了恼意,也只是浅浅点到为止。顾若禹自问,自己尚处于秦君宁这个年岁时远做不到与她一般,如此聪慧,日后该是怎样的玲珑剔透?
顾若禹暗暗掩下眼中欣赏,问道:“有一便有二,不知秦姑娘所说顾某的第二个困局是什么?”
终于来了。
秦君宁沉吟片刻,拿出了那块令牌。
当初宋仲成对她重用乌香,事后拿解药配方威胁她助他行事,这块令牌后便是最后一件。
她从来谨慎,见陆明沅前将东西藏在别苑中一口水井之中,即使大火焚烧也不会波及的地方。
后来她死了,这样东西最终也并未交到宋仲成手上。
说起宋仲成,当初悬崖下两人侥幸逃生,回京途中,收留他的不正是顾氏四房?
那日孔庙,顾若禹提到他进京目的时,过往许多片段便都串联到了一起,一切都有了解释。
只是可惜了宋仲成苦心筹谋,最终却是给旁人作嫁衣。一时间,她竟有些想要看到他发现真相时是何种表情。
“这是……”只一眼,顾若禹已经认出来了。
因为真的一模一样……
自他有记忆,连同家中长辈时常在他耳边说起那个故事以及故事中家主手令的图样如同烙印深深刻入顾家每一个人的脑中。
顾若禹不止一次幻想过寻到家主手令后,他该是何种心境?仰天大笑亦或喜极而泣……
顾若禹顾不得此刻的表现是否称作失态,他的眼中能看到的只有令他魂牵梦萦的家主手令。
“哈哈,竟然真被你寻到了。”半晌,顾若禹才记起要说些什么,尽管笑声很干。
一时间他竟有些不敢伸手触碰,明明近在咫尺,却好似……好似只要他伸出手,它就会消失。
“阴差阳错,便找到了它。”
“是啊。”现下顾若禹没有工夫去多想什么,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看来对顾家而言,它真的意义非凡。
秦君宁静静等着顾若禹恢复如常。
“我要你明日就去潇湘馆,为一个叫燕语的姑娘赎身。”
“好。”多奇怪的要求只要与她有关,就该是如此才对。
“然后……”
“好。”顾若禹恍然猜出什么,不过这些对他而言并不为难。
“秦姑娘可否告知此物从何处寻来?”答应完秦君宁所有要求,顾若禹微顿下后,终还是开了口。
停留京中这般久,费尽心思苦寻无果下甚至都让他生出了放弃念头的家主手令,偏偏就是被她寻到了,此刻顾若禹实在有太多疑问了。
最后的线索是它上一任主人是江禄……
秦君宁会与江禄有关系吗?顾若有些摸不准了。
秦君宁眉头微凝,淡淡说道:“顾公子莫要本末倒置,东西你既收下了,不如到此为止,与其追根究底倒不如好好思量如何助我成事。”
顾若禹哑然失笑,是这个道理不假。眼下既拿到了家主手令,后头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自己,此时细究这些确实毫无意义。他赶忙解释道:“秦姑娘别误会,顾某只是一时好奇而已,姑娘不愿说,顾某亦能理解。”
.......
“多谢姑娘,日后有事可随时来找顾某.....”
“告辞。”
“告辞。”拱手道谢时,一枚短箭自顾若禹袖口射出,却是直直对向秦君宁的面门。
这是!
秦君宁此刻自然明白顾若禹此举还是试探。赵老镖头悉心调教下,这副身子总算不似从前笨拙,当即她身子后仰,仰面避过那枚短箭。只是起身站定时因着重心不稳,险些崴到脚。
短箭直直插入方才秦君宁所站位置的正后方。
待站稳了身子,秦君宁想也不想要寻些趁手的物件回敬回去。
扫视一圈屋子,貌似只有案上盛有滚烫茶水的茶盏可以消她心头之恨,奈何距离顾若禹更近些。
临分别最后一刻,顾若禹想起忠伯提过可能藏过数十个女子的那处别苑,终究还是决定试探一下。
亲眼见着秦君宁的反应后,他已然生出后悔的情绪。
当看到秦君宁显然有些气急的模样,却觉得甚是有趣。他见过她伤人时的狠厉,亦见过她时常呈现出来的淡然,总之与她一般年纪少女该有的鲜活在她身上偏偏见不到分毫。
而刚刚那份气急总算与她的年纪有些相符。
“顾公子这是何意?”
“对不住,对不住,袖箭松脱,实属意外。”顾若禹脸上堆满了歉意,有几分真心实意另说。
这种鬼话拿去骗三岁稚童都未必有人信。
“是意外啊?”秦君宁冷冷地看着他。
“作为赔罪,这块玉佩是长辈所赐,日后即便顾某不在京城,凭此玉佩,顾氏三房人手、钱银悉听姑娘调遣。”顾若禹呈上的是他腰间的羊脂白玉。
这倒是比一句轻飘飘的承诺实在许多。
赶往与潇湘馆交涉的管事前来回禀:潇湘馆自得了燕语与洛萤两位妙人儿,背后东家赚得盆满钵满。这个时节自然不肯让人将摇钱树带走。不过,他在其间却是见到了一位熟人。
旁人对那人的态度极其敬畏,虽只是匆匆一瞥,管事确认自己并不是眼花。
管事口中提到的这个人顾若禹也见过,几年前顾家四房世玄堂兄身边曾有过此人身影,只是后来不知所踪。
联想到潇湘馆现身京城的时间,再有刚进京时,他们也有撞见过四房的人,顾若禹自然想得明白,怕是四房比他更早想到涉及京城,如今怕是比他还要深入其中。
无论如何最终寻到家主手令的却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