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被泼了墨的绸缎,将红柳滩战场裹得严严实实。欧阳源一等人领命匆匆离去,脚步声混着兵器碰撞的叮当声,在营地里炸开。
顷刻间,火把如星河坠地,将整片营地照得亮如白昼。传令兵举着令旗飞骑穿梭,各营寨内兵甲翻动声、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恍若沉睡的巨兽被骤然唤醒。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北蛮大营的毡帐还笼罩在薄雾中。
忽然,急促的马蹄声撕裂寂静,一名浑身尘土的斥候翻身下马,马靴子在泥地上甩出串串泥点,跌跌撞撞地冲向阿骨打所在的主帐。
帐内熏香缭绕,阿骨打在兽皮被褥下酣睡正沉,身旁的美人慵懒地蜷着身子,乌黑长发散落在雪白的狐裘上。
忽闻帐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与急切的通报声,阿骨打浓眉瞬间拧成倒竖的利剑,翻身坐起时虎皮毯滑落,露出肌理虬结的臂膀。
身旁美人被惊动,朦胧中嘤咛一声,玉臂无意识地拽住他的衣角!阿骨打烦躁地甩开,抓起貂裘随意披在身上,猛地掀开帐帘,眼底还残留着未消的睡意,寒声道:\"何事如此慌张?\"
斥候扑通跪地,粗重的喘息混着泥水溅落在地:\"启禀大汗!红柳滩的乾军连夜有大的调动,那方阵正向后撤百步,粮草辎重也有异动,但不知转移至何处!\"
话音未落,阿骨打骤然揪住他的衣领,貂裘滑落露出狰狞的战疤:\"废物!速去探清粮草异动方向,大乾军队变动情况!\"
\"吴天翊...你难道看出本汗的计划?\" 阿骨打突然冷笑出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骨刀,\"哼,倒是小瞧你了。\"
他转身踹开帐中矮几,铜灯盏轰然坠地,惊醒的美人吓得蜷缩成一团。
阿骨打盯着地上摇曳的灯火,眼底翻涌着暗潮:\"传令下去,速让哈剌察他们来主帐议事!\"
不多时,帐外传来阵阵急促脚步声,哈剌察、斡赤斤等人裹着寒气撞进来,他们相互等了一眼,随即就在矮几前坐了下来。
\"大汗,什么事这么早喊我们过来?可是乾军有新动向?\" 哈剌察的鹰钩鼻冻得发红,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地面,大声问道。
\"吴天翊把那个马其顿方阵向后撤了。\" 阿骨打用刀尖挑起一盏油灯,火苗在他眼底投下跳动的阴影,紧接着他冷冷说道\"粮草也不见了踪影。昨夜乾军调动频繁,怕是嗅到了什么?\"
斡赤斤猛地拍案而起,震得铜杯里的马奶酒溅出:\"怕什么!再过两日,峡谷的三万精锐就能登顶!前后夹击,红柳滩和云中郡唾手可得!\" 他腰间狼牙坠子随着动作晃出寒光,却见阿骨打冷笑一声,匕首削断灯芯,帐内顿时陷入半明半暗。
紧接着,阿骨打忽然逼近,呼吸喷在斡赤斤脸上冷冷地说道\"你以为吴天翊是蠢货?\"
“大汗,怕是那吴天翊已经发现我们的计划了吧!” 哈剌察眯起眼睛瞳孔骤缩,下意识看着阿骨打缓缓说道。
“嗯,本汗也是这么看的!可是吴天翊会怎么对付我们这个无解之策呢?”阿骨打点了点头,皱着眉应道。
帐内死寂如坟,唯有牛皮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阿骨打退回王座,指尖叩击扶手发出规律的声响。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喉间溢出森冷笑意:\"传令下去,峡谷已登顶的勇士即刻集结,绕至红柳滩后侧待命!\"
染血的刀柄重重砸在虎皮案几上,震得青铜酒盏叮当作响,\"正面部队提前至午时发动总攻!投石机先轰三波火石,楼车紧随其后,我倒要看看 ——\" 他突然扯开衣领,露出狰狞的刀疤,\"吴天翊既然要破局,我们就看看,他拿什么接下这雷霆一击!\"
哈剌察与斡赤斤对视一眼,同时单膝跪地,手按胸口行礼:\"遵命!\"
两人起身时带起一阵寒风,帐帘尚未合拢,急促的脚步声已在营地里炸开!
牛角号声撕破晨雾,此起彼伏的呼喝声中,北蛮营地瞬间化作沸腾的熔炉 —— 披着兽皮的战士们冲向兵器架,马蹄声裹挟着铁链碰撞声,楼车的木质轱辘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轰鸣。
阿骨打站在帐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刀疤……
午时一到,整个大营腾起滚滚烟尘!
阿骨打翻身跨上通体漆黑的汗血宝马,马鞍上的青铜铃铛随着动作发出低沉嗡鸣。
他猛地挥落手中狼头战旗,七八万铁骑如同黑色潮水般奔涌而出!
马蹄踏碎砂砾的轰鸣混着北蛮士兵的狂呼声,漫天烟尘如浊浪排空,将北蛮大军的影子拖拽在黄土之上,似千万头饥狼张牙舞爪!
战马嘶鸣与铁蹄震颤交织成战鼓,扬起的砂砾遮蔽苍穹,这支洪流所过之处,大地仿佛都在震颤。
阿骨打望着远处红柳滩方向,刀疤下的嘴角勾起狞笑!
当北蛮大营有了异动,斥候快马加鞭将情报传回红柳滩。
正午的阳光斜斜刺入帐中,在沙盘上投下明灭交错的光影,吴天翊俯身盯着红柳滩防线的木制标识,指尖沿着凸起的沙丘模型来回游走。
案几上堆满的斥候密报被晒得发脆,边缘卷起焦黄的边角。听到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甲胄碰撞声,他头也不抬地沉声道:\"说!\"
\"启禀小王爷!北蛮七八万铁骑已越过胡杨林,正向红柳滩全速推进!\" 斥候猛地掀开帐帘,正午的热浪裹挟着沙砾灌进帐内,他铠甲缝隙里渗出的汗水在沙地上洇出深色痕迹。
欧阳源一和沈霄早已奔赴前线领军,帐中仅剩几名武将神色凝重地围在沙盘旁。
燥热的风卷着砂砾灌进营帐,吹得案上的羊皮地图簌簌作响!
这时一位虎背熊腰的将领陈越攥着腰间长刀的指节瞬间发白,青铜刀柄硌得掌心生疼:\"阿骨打果然倾巢而出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喉间发出低沉的闷哼,可目光死死盯着沙盘上不断移动的标识,铁甲缝隙间渗出的汗水顺着肌肉线条滑入衣襟。
“陈将军,稍安勿躁,我还担心他们不来呢!”吴天翊依然俯身于案几上推演着整个战局发生的可能。
\"小王爷,那可是有七八万的北蛮骑兵,那后面的步兵更是不计其数,我们那马其顿方阵现在可还是不到八千呀!\" 一位偏将面色苍白地说道,喉结上下滚动着,甲胄下的双腿止不住地微微发颤,说到这里更是整身颤栗起来。
这时吴天翊抬起头,看着这位偏将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语气带着几分不悦:\"怎么,怕了?本王尚在此处,何惧之有?\"
他缓缓转过身,棱角分明英俊的脸庞被烈日镀上一层冷硬的金辉,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不屑与决然,绷带渗血的手臂随意垂在身侧,似浑然不觉疼痛。
“不过是七八万铁骑!” 他抬手整理被风吹乱的额发,动作优雅得近乎漫不经心,染血的指腹在雪白的发间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薄唇轻启时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说道“随本王前往‘苍狼隘!’”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尾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那即将席卷而来的铁蹄,不过是天边几朵翻涌的乌云。
陈越猛然跨出半步,铁甲相撞声惊破帐内凝滞的空气:\"万万不可,小王爷!‘苍狼隘’乃马其顿方阵所在,正是北蛮铁骑首攻之地!您万金之躯,岂可涉此险境?\"
他单膝重重跪地,青铜护腕磕在青石地面发出闷响,额间青筋因急切而暴起。
紧接着,众人都纷纷跪下劝说!
吴天翊愤然转身,他带起一阵劲风,玄色披风猎猎作响!
眉峰如刀般蹙起,眼底翻涌的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彼与北蛮力战之士,岂生而贱种哉?皆父母所生,岂有贵贱之别哉!\"
吴天翊突然指向帐外漫天沙尘,目若寒星:\"你且看 —— 那些为探敌军动向九死一生的斥候,那些在刀光箭雨中舍命拼杀的儿郎,哪一个不比所谓的‘金枝玉叶’高贵百倍?\"
话音未落,帐外忽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轰鸣!
吴天翊抬手按住腰间软剑,雪白的绷带在风中扬起血色弧光:\"若主帅贪生怕死,何颜面对浴血将士?你等勿再多言!\"
说完阔步而出,烈日将他的身影镀成赤金色的战神,身后一众将领面面相觑,最终齐刷刷握紧兵器,大步追随而去。
身后的几人纷纷看向吴天翊,众将望着少年将军挺直的脊梁,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热血,仿佛只要有这道身影在,再汹涌的敌军浪潮也能被劈开!
须臾间,陈越率先振臂,钢刀出鞘寒光乍现:\"随小王爷死战!\"
其余人轰然响应,眼底燃起滚烫的热血,铁甲相撞声如惊雷炸响,众人紧握兵器,踏着漫天沙尘,如汹涌浪潮般追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