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加上知暖有四个人,未开门时忙起,一直到下午五点快歇业,都没怎么喘口气。
知暖累得饭都没正经吃上一口,光闻烤鸡香就把她腻倒了。
好不容易前头传话说要收市拒客了,知暖擦擦汗,拎起壶子倒水喝发现壶子里水都没了。
厨房门口有口井,不过知暖自打来了古代就没喝过生水,这时候再烧也来不及,跟人打了声招呼后,她往前头去。
虽说收市的牌子已然挂了出去,但前边客人还挺多的,后头包间依然全满,前头店里的吃食也已全部售罄。
江河亲自带了人在门口劝新登门的客人:“今日食材已然用尽,还请明日再来。”
“谢谢光临,谢谢谢谢。”
回头看到知暖,他迎上来:“先生……”
知暖“嘘”了一声,他不好意思地改口,“轩哥,”他声音里有种过度疲惫都无法压抑的兴奋,低声说,“果然还是要开店啊,我们赚大发了。”
都不用他说,知暖是管烤鸡的,只看做了多少只烤鸡她就心里有数,“别光顾着高兴,今日把明日乃至后日的食材都用掉了,你还得想想,明日生意若还有这般好,我们得从哪里弄材料来。”
江河呵呵一笑,得意道:“我早想过啦,黎公走时便与我们说过,他家庄子上养了不少鸡鸭,且也有几头堪堪养成的猪和几十只羊呢,回去就叫人杀了给我们送来……再不够,他还可以帮我们从别的庄子上弄。”
很好,懂得准备后手,江河已经是个成熟的生意人了。
知暖正觉欣慰,倒了杯茶递给他,还未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此店掌柜何在?”
知暖和江河都回头,江河下意识去看知暖,后者却已低眉顺眼退到他身后去了。
江河无奈,放下茶杯行礼道:“某是店中掌柜,敢问客人有何吩咐?”
那人扬了扬头,略有些倨傲地答:“我家郎君有话要问你,且随我进来吧。”
江河应是,随着他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往那人手里塞了个小荷包,陪笑着低声问:“还不知您家郎君是哪位,可是对小店有什么不满之处?”
知暖本不在意,然她听到那人渐渐隐在门后的声音,说的是:“我家郎君,可是堂堂探花郎,如今乃是屠将军的座上宾……”
她心一跳,却没有回头,慢条斯理喝完手中的水后,她跟守在门口的店员说了句:“我去对面看看。”
对面是个瓷器铺,为睦邻友好,开业前两江河带着人给每家店都送过自家的经典小吃食,知暖也在他家买了不少碗碟花瓶等瓷器。
这个点了,店里没什么客人,就店掌柜和店中小厮在闲磕牙。见知暖过来,掌柜的“哎呦”一声:“你怎么这时候有空过来,忙完啦?”
又带着羡慕地感叹了一句:“你们今日生意甚好哈?”
知暖笑得很含蓄,拱手道:“多亏诸位友邻支持。”目光在店中转了一圈,“我想再买些盘碟,就上次我买的那种,可还有货?”
这时候没有打包盒,今日有许多客人,等不到包厢,就叫人用盘碟装了带回去,连菜带盘子一起买了,他们得及时补一补货。
“那些都让你全买走了,如今倒没来得及补,前两日来了些新货,要不你看看别的?”掌柜的闻言十分热情,和小厮拿出一堆瓷盘瓷碗让她选。
如此正合她意,一边慢慢看着瓷器一边和人闲聊。
掌柜的和他家小厮都表示:“你家烤鸡可真好吃,怎的只能送不能买呢?”
知暖解释:“是开业特意给客人准备的礼物,待得三日后,就可以卖啦。”
店掌柜便摇摇头:“你们东家可真大方,一只烤鸡可不便宜,说送便送了。”
说完烤鸡又说烤肉,说他们东家也敢想,竟敢让客人自己动手烤着吃,而且她家的肉烤出来似乎就是比别处的更香。
以及:“在此以前,谁能想到,连地里的韭菜、南瓜都能烤着吃呢?”
店掌柜是个话多的,一说起就停不下来,知暖含笑倾听,偶尔附和一二,他说得是越发起劲。
聊了许久,在知暖快要聊不去的时候,她等的人终于出来了。
称得上是前呼后拥众星捧月,当初京中的斯文书生,如今也依然还是那副斯文儒雅的模样。
当然,他变成熟了,至少人前那温润谦和的笑意,看着更真诚了。
他被人簇拥着走出来,跟人一一道别,然后一撩衣摆登上马车离开。
瓷器店的掌柜、小厮都被那群人吸引,和知暖一起排排看。
小厮忍不住问:“那位最先上马车的郎君是谁呀?好俊的样貌,好大的排场,竟连郝大人都来送他。”
小厮口中的郝大人是本地二把手。
知暖收回目光,掌柜的见两人都看向他,忍不住得意一笑,抚着胡须道:“嘿嘿,那位来头可是不小,听说乃是探花郎出身,因不畏权贵以致被小人所害流放来了咱们这儿,幸得屠将军慧眼识珠,如今他已是将军身边近臣。”
知暖:……
她听得很是一言难尽,什么东西,周阿大竟有胆子不畏权贵?
他要不畏权贵会做出悔婚要她隐身做小妾的事来?
世事荒诞,事实真相从来都掌握在有权柄的人手里,知暖早知道这个,所以也不和掌柜的争,又听他说了几句八卦,才挑了两样瓷器,定好数量,请他们过后送去店里,便施施然回去了。
她没在前边停留,径直去了后院。
没多久,江河进来,拿出一个十两银子的银锭眉开眼笑地同知暖道:“那位周大人打赏的。”
看来哪怕是自京城流放而来,周大人还是手头阔绰。
知暖笑问:“他找你是为何事?”
江河挠挠头:“倒也没说什么,和那些招我去问话的客人一样,问我烤肉手艺是从何处习得的,还有烤鸡,他说味道很好,以前在京中倒有尝过,风味虽略有不同却也还是有些相似,还问我是不是去过京城呢……我都照你以前吩咐的说的,那位大人没再说什么,赏了我银子就让我出来了。”
知暖研究的吃食带有很浓重的个人特色,这也是她以前不敢随便开食店的原因。
不过烤肉和烤鸡她以前在京城并没做过,实在京城便南方,在吃食上更偏精致清淡一些。
周阿大说的吃过,是吃过她做的烤鸭,那会没土窖,烤鸭是她仿叫化鸡做出来的,味道自是不一样。
她猜周阿大一旦吃到定然会有怀疑,因而早早吩咐了江河他们,但有人问,就说是自家长辈在烧窖时无意中尝试出的菜色,逻辑无错,正常也不会有人质疑。
聪明如周阿大,想破脑袋也未必真会怀疑到她头上来。
毕竟知暖以前研究出新东西又被问到的时候,就喜欢胡说八道,叫化鸡她就曾把“洪七公”的故事说给他听过。
再来个烧窖意外烧出美味烤鸡,也不算太离谱吧?
想是这么想,知暖却打定主意,此后无事绝不往前头去,便是在后院或厨房待着她都要化好妆——倒也不会化得太离谱,只是皮肤涂黑,眼睛变细一些,相当于微调,加上一身粗布短衫,便是常见她的村里人也只当她是晒黑了有点变样,外面人,压根就不会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