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审讯室内,律师已经疏通关系为他屏退了众人,里面只有他和代驾张文。
当南宫行迈着步子进去的时候,张文还是一副老赖模样摊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问:“你们这些警察都是饭桶吗?那么多罪犯不抓,盯着老子一个交通事故算怎么回事,他妈的,净捡软柿子捏。”
南宫行冷眼看他表演,等他自己跳够了,把该骂的都骂舒坦了,南宫行才抬眸把玩着桌上的钢笔淡淡道:“不是警察,只是作为当事人来找你要个说法。”
“哦,被撞了的那家,不好意思,我那天喝多了,可我记得撞了的是个娘们儿啊,和你有什么关系?”
南宫行没有回答,只是冷眼看着张文,突然勾唇笑了。
南宫行皮囊白净,单从五官来看十分端正好看,是唇红齿白没什么出息的小白脸类型,换个轻松柔和点的行头,这张脸甚至会给人柔弱可欺的错觉。
但有多年淬出来的硬冷气质在,顶好的脸也被染的锋利煞人。
尤其是那双眼,比寻常人都黑上几分,深邃又沉重,眸里仿佛藏了把寒铁锻出来的刀,一眼便能剜掉旁人一块肉。
张文被这样的眼睛看着,越发觉得这笑瘆人,年过半百的人了,什么风浪没见过,居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忍不住握住了拳头:“你笑什么?”
“笑什么?”南宫行轻描淡写重复了一遍,手里的钢笔稳稳当当停在掌心,南宫行拨弄着笔盖一字一顿:“再介绍一下,我叫南宫行,我母亲叫南宫予,何先当年靠入赘才有的我。”
“怎么?替何萧办事之前就没查一下吗?”
“他是何家人,你惹不起,难道我就不是了吗?”
南宫行眯着眼拿笔点桌子:“再说,何萧算什么东西?他那婊子妈带过来的小猫小狗罢了,名里带个何就真以为自己是何家人了?”
张文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头都不敢抬颤巍巍的解释:“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现在听不懂没关系啊”
南宫行看着这苍老男人,低头笑了:“等张大佛进来陪你的时候,你们父子俩好好聊。”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把大佛怎么了?”
“不干什么,翻点旧账而已,几年前他不是打死了人吗?正好生意场上受够了窝囊气,我闲着也是闲着,单纯想为国家做点贡献。”
张文沉默了,当年的证据早被销毁了,他不信这个人能翻出什么,一定是来诈他的,一定是。
“何萧要是真把证据都清理了,他还拿什么威胁你?”南宫行只觉好笑,“再说,旧的不成可以弄点新的嘛,反正你家大佛也忍不了别人在他头上撒尿不是?”
“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张文情绪非常激动,手铐在桌子上撞的厉害,椅子也被翻倒在地,就在他快要扑到南宫行身上的时候,守在外面的警官听到声响破门而入,俩三下把张文按在桌上。
“老实点。”
这老赖被压的极低,只能仰视着南宫行白净的下巴。
南宫行眼里冰冷,看着张文句句诛心:“他保大佛二十年,用你三年来换,你是不是还觉得这买卖挺划算?”
“你们的买卖我不参与,但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要张大佛的命。”
“要么你在牢里蹲三年,我送张大佛上刑场。要么,你出来咬何萧,我保你们父子平安。”
张文不说话也不挣扎,身后的警察松开了他,他便骂骂咧咧自己把凳子扶起坐下了。
“还是说,你怕他报复?”南宫行冷笑一声:“也是,何家的疯狗咬人也是很疼的,但你想想清楚,狗会咬人,可人才能杀人不是?”
语毕,南宫行突然暴起,以极快的速度将手里的钢笔捅下去,力气之大居然让钢笔前端没入木质桌子一截。
和钢笔紧挨着的,是张文的手指。就在张文害怕到牙尖都发颤的时候,南宫行居然笑出了声。
他笑的时候,眼里的利刃也仿佛被融化,嘴里那两颗犬牙让他甚至带了点孩子气。
“不好意思”
道歉的时候,和寻常做了错事的小孩也没什么区别。
“捅偏了一点点,这手算我送你了。”
语毕,便转身离开了。
张文看着那个身影,突然脱力,从凳子上滚了下来,嗓子里带着悲鸣,里面只有三个字。
叫的是自己宝贝儿子的名字。
南宫行没有任何停顿一路出来,只叫律师一定别把今天的事流出去,随后他自己上了车扬长而去。
南宫行一上车就按周康给的那个联系方式拨通了电话。
“喂,你好,我是张招佛。”
对面是个声音温柔的年轻女士,南宫行在红绿灯前停下,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问:“招佛,是招大佛的意思吗?”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要做的事和张文有关,我需要你帮忙。”
“我和他们已经断绝关系了,不要再来找我了,滚!”
“滚,我没钱,别他妈再来找我。”
“那你想不想让他们离你再远一点?”
南宫行的声音很沉稳,在一阵寂静之后,对面才发出了声音。
“你想做什么?”
“可以面谈吗?”
“宁荣街十字广场西北侧牌子最大的那家咖啡厅,一个小时之后我有半小时空闲。”
“好”
南宫行挂了电话,查了下路线,发现不算近,就直接驱车过去了,他到的时候还有点时间,就先找个了位置,给张招佛发了个信息。
又问了一下姜糖那边的情况,当然,姜糖也在问他的情况,就在南宫行低头打字的时候,有人坐到了他前面。
对方衣着得体,还挂着牌子,看样子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南宫行先和对方打了个招呼,然后把来意也说了一遍。
他刚想问张招佛的意思,这女孩就哭了出来,眼泪把妆容都冲毁了,南宫行把手边的纸盒递过去,由她哭。
等情绪稳定下来,张招佛才拿红肿的眼看南宫行,鼻音沉沉强调:“可他们毕竟是我唯一的家人,我妈死前嘱咐我好好照顾他们。”
“可是……我真的……真的太累了,我撑不下去,从小到大,我一直努力,一直做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我就是想让他也看我一眼,但是他从来没有,什么都是我那个废物弟弟的。”
“没钱就打我的主意,前几年我还没毕业他就想把我嫁给村里大我十几岁的老男人来替大佛还债。”
“我到底算什么?他把我当什么?”
南宫行还是不说话,他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个人心底最后的委屈和挣扎,这次过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她会想明白的,否则不会哭成这样。
就是因为下定决心要割舍,才会觉得疼。
张招佛哭了很久,才问眼前这个异常冷漠的男人:“我这么做对吗?”
“腐肉长在身上,不割就会烂遍全身。”南宫行说话的时候正在拿小勺搅咖啡上面的泡沫,显得很不用心。
“为什么可以为一个孩子掏心掏肺,却要把另一个孩子逼到绝路上呢,难道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招他吗?除了他是个男人,我哪点不如他?”
张招佛苦笑着重复了一遍:“我哪里不如他?”
南宫行想了想,才回答:“能够平等对待男女的父母有很多,只是你没遇到。”
张招佛双手撑着额头又哭了,哭到周边人频频向他们这边窥探。
“那你又为什么非要置他们于死地?”
“他和别人达成交易,开车撞伤了我一个很重要的人,不是置于死地,是要他说实话。”
“好,我同意了,具体要我做什么你直接安排。”
张招佛擦了擦眼泪起身去卫生间补妆了。
就在这个空隙里,南宫接到了姜糖的电话,他刚想把这边的事和姜糖说一说,张招佛就出来了。
“那我就先走了,回头见。”
南宫行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回见。
只见张招佛已然收拾齐整,脸上带着微笑,步履优雅去上班了。
成年人就算有伤痛,也只能靠着碎片时间去消化。
但愿她能想明白。
南宫行正出神呢,就听到姜糖那边炸了锅。
“好啊,你这个大叔。你身边居然有女人,还回头见,干什么?偷情啊,枉我还拒绝了我爸要带我回家的要求,死皮赖脸非要在家里陪着你,你就这么对我啊,你完了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