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星遇喜,真是一家欢喜几家愁。
玄司坐在窗前,默默地看着外面,他对多福说道:“陛下已经很久没来过端仪宫了,自从陈韵君来了之后,陛下待我就不如从前了,无论我怎么做,怎么对陛下献殷勤都无济于事。”
“主子不必暗自神伤,以主子的盛世绝颜,陛下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冷落你的。”多福劝慰道。
玄司长叹一口气,落寞地说道:“纵使有副好皮囊又如何,岁月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的,只有子嗣才是固宠的最好手段。”
“主子,你身系大羌,万万不可就这么放弃啊,陛下也不是就要这一个子嗣,以后还是有机会的嘛。”多福看着玄司这般萎靡不振,自己不由得着急起来。
玄司低垂着眼帘,他的内心哀寂大于嫉妒,仿佛在这一瞬间他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点儿精神都提不起来。
“终是我斗不过陈韵君,罢了,认了。”玄司言毕便转身走出了大门,想着出去转转透透气,或许心情能好些。
多福见状连忙也跟了上去。
“陛下,那不是夕才卿吗?”阿斯陪同远星在宫中的天境湖散步,正好看见了远处灰心丧气的玄司。
“自从本王有喜以来,夕才卿就一直暮气沉沉,也难怪,论身份论相貌他皆在玉侍之上,只是他终不是本王的人,他为的是羌王。”远星看着玄司落寞的背影,心中也是替他惋惜,她是断断不能生下有羌国血脉的子嗣。
“陛下,恕奴才直言,玉侍不也是为了赤离才进的宫,和夕才卿比起来也没差多少啊,为何……”
“你这奴才越发没规矩了,竟管到了本王的后宫来。”阿斯没说完话就被远星打断了,话语虽是怪罪,但远星只是淡淡地轻斥着。
“玉侍和夕才卿不一样,玉侍的真心本王是感觉得到的,而且他孤身一人历尽磨难来到了本王的身边寻求帮助,想来也是一片赤诚,本王看得透他,可夕才卿本王始终都猜不到他到底要为羌国做什么!”远星对玄司的戒心从来没消失过。
“主子,你心里不痛快就拿奴才发泄发泄,总不能这样闷着自己,容易积郁成疾啊。”多福跟在玄司的后面,焦急地说着。
“多福,你说我是不是一无是处。”玄司终于开了口,言语间充满着颓废。
“主子你可别乱想了,为了大羌你也要振作起来。”多福说道。
“大羌!大羌!你除了说大羌你还会说什么,我是大羌的棋子,可我现在就是一颗废子,你们谁能替我想想,谁还记得我是洛玄司!”玄司突然的暴怒让多福措手不及,似乎就在这一刻,玄司心头多年的压力与委屈终于得到了释放。
“主子息怒,是奴才的不是,只是主子已经成了女帝的后妃,只能继续朝前走了,望主子多往长远看看。”多福怕玄司的真实身份暴露,赶紧压低着声音劝解道。
“你这是在替羌王威胁我吗?”玄司揪着多福的衣领,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狠恶。
多福连忙摆手,赶紧为自己辩解道:“主子误会,奴才知罪,只是奴才确实是为主子着想,为整个洛家着想,主子你想啊,若你在此不为羌国办事,你觉得羌王会放过洛家上下吗!”
听到这,玄司渐渐松开了手,是啊,他自己无所谓,可洛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都在于自己怎么做。
“即使如此,不如一了百了,我一人来也一人走!”
还没等多福反应过来,玄司就纵身一跃,跳进了湖中。
多福见状大惊道:“来人呐,夕才卿落水了,快来人呐!”
此时的远星和阿斯已经离开了天境湖,这里向来人烟稀少,眼看玄司渐渐沉入湖底,多福心一横,刚要自己跳湖救人就被一只有力的手给拽了回来,他回头一看,是肖遥。
还没等多福说什么,肖遥就跃进湖里,很快就把玄司救了上来。
因溺水时间太长,玄司被救上来时已经昏了过去。
“主子,主子你可别吓奴才啊。”多福跪在玄司身边,带着哭腔地喊着。
“赶紧传宫医,禀报陛下。”肖遥说完就把玄司背了起来,火速赶往端仪宫。
远星听闻玄司落水,心头一紧,赶忙问道:“夕才卿现在状况如何?”
多福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回答道:“陛下,奴才求你去看看主子吧,肖大人把夕主子救起来的时候,他……他就已经没有声儿了。”
远星顿时感觉头皮发麻,眼前一阵眩晕,幸好阿斯及时扶住了她才没有酿成大祸。
“你这奴才好大胆子,明知陛下已是有身子的人了,还拿话刺激陛下,若陛下因你伤了子嗣,你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罪的!”阿斯把远星扶坐下之后,指着多福大骂道。
“罢了罢了,赶紧给本王备轿,本王要去看看夕才卿。”远星一心想着玄司,二人相处也有几年光景了,说一点儿感情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到了端仪宫,远星疾步赶往寝殿,一旁阿斯替她捏了一把冷汗,不住的提醒道:“陛下小心,陛下慢点儿,仔细着前方的路。”
“夕才卿怎么样了?”远星一进殿就询问正在给玄司诊治的宫医。
“回陛下,夕才卿落水时被湖底的石头撞破的头,幸好肖大人及时将夕才卿救起才留住了性命,眼下臣开了一些补血提气的方子,按时服用想必没有大碍。”
听了宫医一席话,远星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她捋着胸口自语道:“没事便好。”
“陛下,可否借一步说话。”肖遥得知玄司没事,才站出来和远星言语。
远星点点头,阿斯和其他宫人很识趣地退下了。
“有什么事肖大人不妨直说。”肖遥是远星的心腹,是她在闺阁中就信赖的人,即使后来她登上女帝之位,对肖遥她依然十分尊重。
“今日臣闲来无事,本想去天境湖散散心,没想到遇到了夕才卿,臣见夕才卿神色异常,本想上前询问一番,可还没等臣靠近,夕才卿便纵身湖中。”
“本王听你说的意思是夕才卿并非失足落水,而是自戕?”
“正是。”
远星想起了在天境湖她也看到了玄司的反常,垂头丧气的样子和他往日的活泼开朗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当时她只是认为玄司吃了韵君的醋,一时嫉妒想不开罢了,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这个没心肺的东西,喜欢就争取啊,本王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远星心疼地抚摸着玄司的脸颊。
“原来一直觉得玄司在本王身边就是为了替羌国做事,没想到他对本王竟用情至深到此地步,想来确实是本王辜负了他的一片真心,传本王旨意,即刻封夕才卿为夕上德。”
可能玄司自己都没想到,本就是单纯的一心求死,却偏偏因祸得福,不但晋升了位份,女帝更是对自己愧疚不已,日后的恩宠一定是更进一步。
等到玄司昏昏沉沉地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多福守了玄司一夜,为的就是第一时间告诉玄司晋升位份的好消息。
玄司听得一头雾水,他对着多福虚弱地说道:“多福,难道你殉主了?这阎罗殿看起来怎么和端仪宫一样。”
“哎呀,主子你是不是被水淹糊涂了,这哪里是阎罗殿,这就是你住的端仪宫啊,而且主子你现在也不是夕才卿了,而是夕上德啦!”多福把玄司从榻上扶起来,在他的后腰处又多垫了两条长枕,这样玄司靠着也舒服些。
玄司懵懵地看着多福,不敢相信地问道:“上德?陛下来了?”
“是啊,得知你落水,陛下就急匆匆地赶来了,听陛下的话语中,貌似愧对你的情深,主子,听奴才一句劝,陛下心疼着你呢,这不是你和玉侍的较量,而是羌国和赤离的较量,主子万不可再做傻事啊。”
听多福一席话,玄司心里快要熄灭的小火苗似乎又燃烧了起来,只要女帝对他有情,他就有扳回局势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