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见南凌朝古树方向走来,就知道自己再也隐藏不了了,他屏气凝神,看着南凌一步步接近自己,多年的作战经验让苏瑜身处险境也能临危不乱,他并没有因深陷绝境而害怕,反而头脑愈加清醒。
“嗖”的一声,厉箭贴着南凌的耳鬓飞了过去,直直地钉在他身后的树干上,随即南凌的头发也被箭镞的两翼削下来一缕,他看看身后那支还在颤动的箭杆,心里禁不住一阵后怕,以此箭射出之力,若是射在了自己身上,恐怕此时已是一命呜呼。
南凌心里明白,射箭之人绝不是箭术平庸之辈,相反却有百步穿杨的本事,此箭只是在给自己一个警告。他停下了脚步,看着树洞,像是劝告似的说道:“英雄是不会将自己隐蔽起来的,能把箭术控制得如此精准,想必苏瑜世子称第二,世间没人敢称第一!”
苏瑜听后,拨开了洞前的那些茅草,从树洞里翻身而出,离南凌最近的几个小兵试图上前擒住苏瑜,可哪想到他身手敏捷迅速,嗖嗖嗖,三箭齐发,直接放到了那三个小兵。
南凌见自己人瞬间就被苏瑜射杀,心中也是一阵颤栗,但好歹自己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若此时露了怯岂不丢了面子。于是,他只能装作不在意,语气平稳地说道:“世子果然神之箭术,只可惜,就算有精湛的箭术,你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我率领万人,你纵有三头六臂也难逃此劫,不过,我大周惜才,若是世子你肯归降于周惜王,总比跟着那女帝做她的后妃强,堂堂男儿八尺金躯,岂有委于女子身后的道理。”
苏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刻他面对的不是一人两人,而是万人,他不想和南凌说些不相干的话,得尽快想法子赶紧脱身,不然他负伤在身,又要以一敌万,若说胜算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南凌虽有万人做后盾,但面对苏瑜,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始终站在原地,未在前进一步,他也是静观其变,和苏瑜默默地周旋着。
苏瑜握紧了一支箭,时刻准备着,他意识到再这么拖下去对自己是十分不利的,本就负伤在身,饥疲交加已使自己的体力大大下降,他必须先发制人,抢占先机。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苏瑜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趁其不备,他一个闪身来到了南凌身旁,用手臂抱住了南凌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箭,用箭镞对准其脖颈处。
南凌率万人围堵苏瑜一人,即使他对苏瑜心有惧意,但人多势众,他总归还是对苏瑜没有防备,更没想到苏瑜会以身犯险,当着众人面劫持自己,这无疑是自寻死路。
见自己的主帅被挟持,众人立刻持兵械从四周向苏瑜包围过来,试图强行解救南凌。而被控制的南凌也不是懦弱之人,苏瑜下手没轻重,箭镞尖端已经划伤了脖颈,可他还是向众人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淡定地对苏瑜说道:“你杀了我,你觉得你能在我这万人精兵中全身而退吗?”
苏瑜冷笑道:“我几时说过要杀你,不过是想借南将军贵体一用。”
“你已经逃不了了,何苦还要费这心力。”南凌想用语言摧毁苏瑜心里最后那道防线,身在绝境的人是最容易崩溃的。
“逃不逃得掉,我说了才算!”正说着,苏瑜已经挟持着南凌从包围圈中开辟出一条突破口,众人虽跃跃欲试,但也仅限于试试,没有南凌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动手。
苏瑜也是赌了一把,以一敌万,硬打必死无疑,为求平稳,只能出此下策,但他也不是一时冲动逞匹夫之勇,逃跑路线他已经在挟持南凌前就大致规划好了,现在只需快步移动到那匹枣红马身边,到时翻身上马,有了坐骑,逃出周国的魔掌还是有些许可能的。
在众人的嫉世愤俗的眼神中,苏瑜最终成功到达那匹枣红马附近,南凌此时才懂苏瑜的真正目的,他猛然抬脚,狠狠向后踩去,苏瑜反应奇快,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南凌会使此招,他一个转身闪到了南凌的面前,手上的箭镞特意绕过脖颈的致命部位,手向下偏了二寸,直接在南凌胸前划过一道长长的口子,瞬间鲜血流了出来,虽然伤口较长,但不深,南凌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等他再想与之搏斗时已然晚矣,苏瑜已经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南凌气得咬牙切齿,和苏瑜首次打交道,他做了太多让他意想不到的事,他以为苏瑜只是拼死一搏,大不了临死前拉他个垫背的,所以他才稳住了众人,想着自己与之周旋几番,最后出其不意一招制敌,不知是他高看了自己还是低估了苏瑜,总之现在苏瑜在万双眼皮子底下逃走了,这要传出去岂不是坏了他大周护国将军的名声,想到这便即刻下令,全力追堵苏瑜,势必要生擒了他,好让自己好好会一会这个人精!
苏瑜骑着马,一刻不敢停歇,他知道南凌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后方大队人马的铁蹄声越来越近,南凌弓马娴熟,一箭射出,疾箭挟裹着劲风贴着苏瑜的肩膀飞过。
苏瑜知道,南凌这是在效仿自己的警示之箭,让自己识趣些自行投降,可他苏瑜是什么人,岂能按着别人给划的道道走。
见苏瑜没有停下的意思,南凌又射一箭,苏瑜听到了弓弦颤动的声音,就知南凌又出手了,他身为草原人,箭术精湛,骑术也是相当了得,只见他在马背上飞速转身,倒骑过来,双腿夹紧马腹,身子斜挂在马身上,南凌此箭扑了空,苏瑜迅速射出一箭,直接射中了南凌所骑战马的脖子,战马中箭,马体由于惯性向前倒下,南凌也随之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苏瑜这一举动在南凌看来无疑是在挑衅自己,他站起身,抢过副帅的马,拼了命地追赶苏瑜,后方将士也只能跟着南凌加快了追赶的脚步。
其实南凌有些意气用事,苏瑜本意并非挑衅,他又不傻,势单力薄之下怎敢拿命去恋战,之所以不直接射杀南凌,是怕南凌战死之后,副帅无法向周惜王交代,他们势必会拼命地围追截杀他,以此向周惜王将功折罪。
苏瑜见南凌誓不罢休的样子有些焦躁,一心只顾观察后方敌情,对前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好在战马颇有灵性,在最后关头停住了脚步,这才避免了人马坠崖的意外。
南凌见苏瑜不在纵马飞奔,便也勒紧了缰绳,让马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有些得意的看着苏瑜,说道:“曾经你勇猛无敌,踏上东洲就荡平了南戎,这让你尝到了很大的甜头,不过你忘了,南戎在东洲是最弱的小国,你能成功吞并它多少还是沾点运气,如果你当时的首要目标是我们大周,那你可就要在我这狠狠地栽了一个大跟头!”
苏瑜向崖下瞥了一眼,悬崖倒是不算太高,但两侧巨石多有凸出,层峦起伏,崖底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他自认水性还算不错,但稍有差池便会在落水之前就已经摔得粉身碎骨了。
“你不用往下看了,这是石崖,你要不想死无全尸,就乖乖地束手就擒,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摔死在悬崖两侧的巨石上,要么归降我大周,周惜王惜才如命,定不会薄待了你和扎克什部。”南凌看出了苏瑜想要跳崖求生,便赶紧出言打断了他的想法。
苏瑜冷笑道:“周惜王惜才如命?这句话说出来你信吗?周瑾公惨死圣女国,是谁逼着他离开周国的?南凌,今日我也实话告诉你,当初我踏上东洲时,确实想首攻周国,只因我忌惮周瑾公的威名,所以才先灭了南戎。”
“你胡说,周瑾公是为了大局着想,自愿献身,何来逼迫之说!今日就算没有周瑾公,就我一人也足以擒你回去!”南凌年轻气盛,对大周忠心耿耿,他绝不允许有人口辱大周,更不允许有人将他排在周瑾之下。
苏瑜脸上呈满嘲讽之意,说道:“我独身一人,你率领万人,但你却被我戏弄于股掌之间,就你这两下子,还想和周瑾公平起平坐,真是自不量力!”
苏瑜边说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环视四周,他只是在拖延时间,观察地势形貌,选一个最安全合适的跳落点。
南凌气的握紧双拳,他咬着牙说道:“苏瑜,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跳下去摔死,要么归降我大周,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选择第三条路,跳崖活命,回头再灭了你周国!”苏瑜说完就纵身一跃,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下了山崖,下坠过程中苏瑜赶紧抓住了崖壁上生长的藤蔓,这才缓冲了一下,由于崖壁奇石交错,苏瑜脸上身上也免不了划伤几道,但这总比直接摔在石头上摔死好。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南凌过于沉浸在气愤中,以至于苏瑜跳崖时他都愣了好一会儿才赶到崖边。只见苏瑜拽着藤蔓荡了几下就跳到了一块巨石上落脚,然后冲着上面惊愤交加的南凌挥了挥手,便直接跳进湍急的河流中了。
是生是死,全凭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