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四年三月初十,罪字营、西土默特联军抵达漠南蒙古东土默特部附近。
经过侦查得知,东土默特部刚完成牧场的迁移,与原本接壤的其他部族距离较远。
但联军就是否对东土默特部发起突袭产生了争执,俄木布认为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东土默特部首领赶兔,是个狂妄的人,所以才敢在其他部族都在扎堆防范突袭的情况下,自顾自的去迁移牧场。
东西土默特自分裂的几十年以来,相互之间为了牧场仇怨不断大打出手,几十年来不仅没有缓和,反倒互相视为了宿敌。
尤其是三年前东土默特部劫掠了俄木布的牧场,杀死了他部下上千的牧民,这对于俄木布来说,无异于是耻辱。
然而东土默特部依附于大清国,已经被皇太极编入八旗蒙古,以俄木布那点兵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俄木布的兵力虽然仍旧不多,但却有李自成的三万精锐马军。
这一个月来的相处,俄木布是越来越觉得惊骇,这三万汉人不仅能做骑兵,下了战马来步战,也是一把好手。
尤其是这支部队的效率,一般情况下,一场战斗结束后,需要统计战功、收拢离散的战马、处理俘虏、处理伤兵,连带着还有对敌人的洗劫。
这一过程一般部队往往要持续半天之久,而李自成最多只需要一个时辰。
他们的士兵似乎早已习惯了来去如风的行事风格,并不在一个地方久留超过两天。
他们的分工非常的明确,战斗开始便全员拼命,战斗结束,追击的追击,收集资源的收集资源,掩埋尸首的去挖坑。
俄木布不止一次亲眼目睹这支高效率的部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出高行政效率的戏码。
也是因为这样,俄木布这两天一直在劝说李自成,希望能说服李自成,将下一次的劫掠目标放在东土默特部。
为了让李自成答应,俄木布甚至承诺不要这次战斗的战功,并且缴获全部归罪字营。
只要求战斗结束后,将自己丢失的牧场夺回来,并且所有的东土默特战俘,交由俄木布处理。
这样的分配,其实罪字营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
毕竟俘虏对于李自成而言毫无用处,而罪字营又不用经营牧场。
但即便如此,李自成仍旧还是没有正面答应。
十数年的战阵经验,直觉告诉他,整个草原的局势有些古怪。
其他部族为了防御他,大多聚集在一块,形成了优势兵力,而东土默特部却反其道而行之。
即使俄木布一再说,那赶兔狂妄至极,但李自成却并不如何相信。
他只信自己看到的。
只是被俄木布接连撺掇了好几次,这两天李自成也有些犹豫了。
几天前,朝廷的旨意下来了,有鉴于他在关外的战功,天子赦免了罪字营的罪过。
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情,毕竟在关外流浪了三个月,总算是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天子在诏令中言,希望罪字营继续在关外扩大战果,并承诺若再有战功,将对他论功行赏。
也正是这封诏令,使李自成对东土默特部产生了纠结。
理性告诉他,那可能是个圈套,最好不要贸然去进攻。
但他对于战功实在是太迫切了,前面六战之功,堪堪赎清了罪过,而再往下,便是实打实的战功了。
他通过了解,早已知道大明朝廷如今对战功的赏赐颇为丰厚,这两三年光是因功封爵者就有三十多位,且还有十几人得了世袭。
他李自成从小贫苦,造反后颠沛流离,为的是什么?
活下去,活的比别人好。
人的欲望总是这样,当最低级的诉求得到满足,内心便会滋生更多的欲望。
十几年来,多少与他一同起事的同仁命丧黄泉,就他活下来了。
现在,他很渴求战功,他需要更多的胜利,来证明自己,来获取荣耀。
倘若能因此得到朝廷的爵位,也不枉白活一世,就算回到故乡去祭奠自己的列祖列宗,也能使祖宗告慰。
“闯王,咱们已经在这里驻扎了两日了,您最好早做决定,一直呆在一个地方,太冒险了。”牛金星找到李自成后道。
此时李自成正在观摩俄木布提供的周边地势图,与牛金星同来的,还有李自成的部将刘宗敏、郝摇旗和刘体纯等人。
“闯王,哨骑不是已经探明了吗?那赶兔兵力也就两万余。
咱们本部就有三万,还有顺义王的一万人。
如今咱们士气如虹,赎清了罪过后,再有战功,朝廷可就该赏赐咱们了!”刘宗敏有些兴奋的道。
“是啊闯王,下面的将士也都等着您下令呢!
朝廷一个蒙古鞑子给十两赏格,他们都等着杀敌赚赏银呢!”郝摇旗也附和道。
他本来与刘宗敏就有些不对付,但对于出击东土默特部这件事上,他们的想法倒是出奇的一致。
上层将领靠战功加官进爵,而对于普通士兵而言,最实在的便是赚取赏银了。
一个敌人的脑袋,就抵得上他们大半年的军饷了。
若是能多杀几个,不仅能升个一官半职,光是饷银,就够他们在关内的家人好好生活许久了。
可以说如今罪字营上上下下,都充斥着求战的气氛。
不多时,俄木布竟然也过来了,同样是再度劝说李自成攻打东土默特的。
也是在这一刻,李自成心中对于战功的贪婪终于战胜了理性。
“既然诸位都如此想法,那便明日出征吧。”
……
崇祯十四年三月十五日,东土默特部以东一百里,清军大营。
“陛下,哨骑刚刚来报,李自成部大军朝着东土默特部进发了。”礼亲王代善亲自前来汇报道。
大清国皇帝皇太极闻言,放下了手里的兵书。
他的容貌看起来比两年前苍老了不少,虽然他也才刚刚五十岁。
或许是隐疾,也或许是这些年处理朝政过于劳累,他总觉得天天都很困,尤其是刚吃过饭后。
他站起身来犹自的叹了口气道:
“咳咳咳——,鱼儿终于要上钩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