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了没,官家这数日在宫中,可是动作大的很,朝堂上那些平日里嘴皮子最溜的几个,听说都被官家免了官灰溜溜回府等消息了!”
“这话可不能混说,我等小老百姓的谁敢去”
“这话确是不假。”
“你这又是如何说道?话说回来前番你那个在宫中当差的亲戚不是被免了职务如何还能”
“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便是前番犯了错被赶回来的小子们都被秘密召集去了那城外禁军营地处,我那八杆子打得着的亲戚家又没犯什么要命的错漏何至于被废弃不用?再者如今这等世道,谁能知晓我们这些人的性命能够保全到几时,少不得,能有几日好过就有几日好过。”
“你这话如何说的,难不成那金人还真敢打到家门口不成?我可是看出来了,如今的官家是个人物,比起那太上皇来可是个真实干的,我大宋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那金国蛮子不过也是虚张声势,真有本事和我们大宋打起来,说不得也占不到什么好!”
“你一个卖菜的,还敢议论起朝政来,还是好好守着摊子准备招揽那诸家采买的,多挣几个子儿放到兜里才是正经!”
“您老这话,也是,话说回来,这东京城一贯都是热闹的,早市和夜市被取消这数日,我等也确实少了进项,那上头的贵人们吃饱喝足,哪里知道我等小民的艰难,若果真这天下换了主子能让我等日子好过些,便是那外族又”
“你小子疯了不成,这些话也能混说的!”
“那来的可不就是诸家采买的伙计,大家伙别愣着了!”
原本还围在一处的众人瞬间也是做鸟兽散,个个出现笑脸热情迎上来的模样,当真是和方才嬉笑怒骂的架势截然不同。
都说小民愚昧,有奶便是娘,老话虽糙,道理却是丁点不错。
“蔡相听了这许久的大逆不道,到如今都是隐忍不发,如何能见到我等过来就变了脸。”
“柳程,是你。”
入目所及背着背篓的柳程,隐匿于暗处的蔡攸却也是嗤笑出声,明明是一身便衣,可周身尊贵气质难掩与破落的周遭分外格格不入的蔡相如何看,都是惹人注目的紧,眼角的余光瞄了眼不远处分明是边做生意边还不忘往他这边瞟的一众人,柳程也是默默放下身后的物什主动让出一条道,“任店处早饭已安置妥当,还请相爷,与小人一道去品鉴一二。”
“柳厨这般,倒是让本相意外。”
“相爷尊贵之人,再如何修饰,再如何都是与早市这等地界不是一类人,任店处到底位列东京七十二大酒楼,还请相爷移步。”
“砌香果子、雕花蜜煎、时新果子、独装巴榄子、咸酸蜜煎、装大金橘小橄榄、独装新椰子、四时果四色、对装拣松番葡萄、对装春藕陈公梨,柳厨兴师动众将本相从那早市地界处拉来,便是拿这过夜席面上剩下的物什来敷衍本相?”
任店,某厢房内
蔡攸面上虽在笑,可说出来说却也明显是带了怒色,“我蔡家如今虽是没落了却也不至于在商户地界”
“相爷且先尝尝。”
“柳程,你好大的胆子,真以为本相不”
“眼见未必为实,蔡相便是要讲小人治罪,也且先将这一众好物,尽数都品尝了先。”
柳程面上不卑不亢,蔡攸却也是怒极反笑,到底是在官场浸淫许久的人物,如何会轻易就被一个小小的厨子忽悠了去。既是这小子执意要他给个面子,那他便满足了便是,若果真这小子敢对他这等人物都敢有二心,在任店这处地界出了什么事儿,他也吃不得亏。
作势夹起一筷子菜放到嘴里,浓郁的甜味儿瞬间充盈齿间,蔡攸的眉头蹙起,这世上男子,能有几人真正喜爱这甜腻滋味,只是,在短暂的咂舌之后,随之而来的苦味让他眉头也是稍稍舒展,可也只是一瞬,下一刻,陡然倾倒而出的哗啦一片狼藉让蔡攸再是忍不住,“柳程,你好大的胆子,居然真敢在”
“苦杏仁吃多了虽有毒,可少量加了内里入调味,却也有清热的功效,大人如此忌讳,倒也不必。”
“你放肆!任店这地界如今也是越发目无王法,真以为有官家撑腰本相就不敢”
“战场上拼劲全力才能活下来,为了活下去便是死人的尸首都恨不能啃几口,相爷有这般好物却还是嫌不如,若今日这闲话传了出去,怕是蔡家的名声越发是不如!”
“李纲,你小子如今当真以为离了你东京城是无人可用?”
“小子如何,自然是官家一人圣裁,还轮不上蔡相一介臣下定夺。”
“你!”
“本将军不日便要离开京城,前番柳厨往府中送的好物虽是用了心,可出门在外,将士理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本将军如何再能有这般享受。今日还望柳厨能做几样拿手的日常菜色,本将军和一众客人吃了去奔赴前线,总不至于失落。”
“········”
“蔡相一贯心眼子小,今日这一出,想来日后定然定然少不得我等的好果子。”
任店,后首,泥灶房内
孙二娘满面忧心,倒是还满心满眼都是跟前灶台上一众物什的柳程仿若丝毫未听见,一派闲适的模样让孙二娘面色越发不解。对自个的徒弟她自认是最了解不过,若非是早心有成算柳程断不会如是,可今日那蔡攸分明是
“蔡家注定是要走下坡路,非只是任店处,东京七十二大酒楼地界说了算的,早就另有其人了。你这老货若是在忧心任店处的去路,确是多心了!”
“张大掌柜,你不是”
似是想起了什么,孙二娘到嘴边的话也是生生咽下,倒是张氏冷哼一声似是越发嘲弄的架势让孙二娘如何看不出,“你这老货有话大可直说在自个家里何必这么”
“宫中来了指令,程哥儿,你且收拾收拾,往宫中去罢。”
“是。”
“张大掌柜!”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官家和太上皇如今越发势同水火,我们这些小的,夹在贵人中间,总是要两头讨好。”孙二娘面色越发难看,张氏却是笑容越发大,“不过,有道是富贵险中求,那些欺软怕硬的拿着我们这些商户地不当人,我们生生走出一条路,任他们敢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