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好似洞察一切,又好似漫不经心,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也没有不悦,或是呵斥,或是要走过来的意思。
沈微慈下意识的觉得像是做了亏心事被抓住一般,有些心慌的将窗户合上。
李容山看了眼合上的窗户,那末淡青色荡然无存。
他又回过头低声吩咐:“除了屋子里不能让她出去,每日更要昼夜不歇的看着她。”
“不管她做了什么,都要事无巨细的让人捎信给我。”
丫头和暗卫领了命,李容山最后看一眼那合的死死的窗户,转身出了院子。
李容山这边的动作,很快就传到到了宋璋的手里。
宋璋坐在皇宫内的营房里,手上拿着宫外送进来的信,眼里若有所思。
李容山今日中午从酒楼带了一名女子出来,直接去了郊外名下的庄子里,一直呆到了下午才回明王府。
从明王府回去后不久又去寻常去的酒楼带了一个时辰,才回去。
接着今日还罕见的去了画舫,依旧是独身一人。
宋璋反复将信纸看了几遍,眉头深皱。
他与李容山相识多年,知道李容山几乎对女色不感兴趣,府里更是除了正妻之外再没别的女子,他忽然带了一个女子去郊外,的确有些奇怪。
旁边鸣鹤道:“明王怎么忽然带女子去郊外了,那个女子会不会就是夫人?”
说着鸣鹤又疑惑:“如果要真是夫人,好端端的,明王为什么忽然要带夫人去郊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宋璋手指点在桌上,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对。
李容山知道他看着的,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作。
他从郊外回来,又去了那么几个地方,倒像是故意给他看的。
但李容山从宫里出来就无所事事的独自去酒楼,去画舫,反而让皇帝放松了戒心,认为李容山没有野心,也让他拿不准李容山到底还有那些藏身处,可谓是一招好棋。
最后宋璋还是让人去那郊外庄子查查。
宋璋隐隐觉得,那处庄子或许也是李容山对他的虚晃一招。
他狡猾的很。
最后他站起来,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李容山不可能无缘无故忽然去那儿,自己去一趟还要放心些。
起身要往宫门处走时,太监忽然跑来说张贵妃忽然呕血死了,皇帝大恸,晕倒在了景春宫。
宋璋皱眉,这几天张贵妃的身子都是皇帝陪在身边,情绪已经有些好转,怎么会忽然呕血。
这事有些蹊跷,他问:“太医去了没有?”
那太监忙道:“都去了,但都没查出缘由,说是贵妃娘娘是因为四皇子的死,伤心过度,大悲之下呕血死的。”
宋璋眼底变了变,转身往景春宫那头去。
路上又恰碰到了李容山。
只见李容山身上着亲王服,急匆匆的往景春宫赶。
宋璋看着他背影,皱紧了眉。
——-
沈微慈觉得李容山这些天应该是极忙的。
他通常是深夜过来,呆不过一刻就走了。
问她一些无关要紧的东西,又吩咐门口的暗卫看紧她。
让她隐隐觉得或许是外头出了什么事。
这日她坐在窗前,膝盖上搭着毯子,手上捧着热茶,静静看着外头最后几场雪。
她已经忘了现在到底是几月了。
但她的病自从到了这里后就好的极快,不过才两三天就已好了许多,头也不疼了。
这里的确比潮湿的暗室好了许多。
屋内的书案上虽然每日都准备了纸笔,但是每当她些了什么,或是画了什么,很快就会被屋子里的丫头收走。
他们的眼神一刻不停的留在她的身上,就连她半夜惊醒的时候,床边也站着一名丫头正紧紧的看着她。
从前她身边只有两名丫头,现在变成了四名。
看来李容山的确很不放心她。
这处院子很幽静,沈微慈虽然不能出屋子,但是能在屋内随意的走。
屋子里是四间大通间,有茶室,寝卧,外厅,和书房。
书房内的书并不多,隔层上的痕迹看得出来,这里的书从前是满的,在她住进来之后,书就被人搬走了。
女子喜爱的月令香在香炉里没有间断过,要去覆盖住这里一切从前的味道。
这个院子显然从前是常有人住的,但是现在从前那人留下的一丝痕迹也没有。
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
沈微慈能够察觉到这里曾是李容山住过的地方。
尽管他在尽力掩饰。
这么尽力掩盖这里从前的痕迹,显然是不想让她知道这里曾经住过谁。
她与李容山从前并没有什么交集,两人之间也没什么都相识的人。
她甚至连明王妃都只见过一面。
那他费心想掩饰的只能是他自己了。
李容山常住的地方,又是一处小院子,沈微慈猜测着这里或许是明王府的一处小院落,曾经应该是李容山的书房,或是用来清净的地方。
这些也只是沈微慈猜测的,但这里要真是明王府,她该怎么让宋璋知道。
她站在窗外往外头看,前面院墙处种了许多的兰竹与泽玉兰。
使得这一处院子,有着如春日一样的绿与白花。
下了一夜的白雪覆盖在枝头上,泛着一股不一样的香气。
但她在窗前也不能站许久,稍站的久一点,就有丫头来提醒她。
好似她会直接翻窗跑出去。
沈微慈抬头往那一排兰竹上头往外看,只能隐约能看到一处阁楼。
那处阁楼离得并不是太远,好似从来没有人去过。
有一日沈微慈坐在窗前看书,忽然感受到阁楼上有光亮,抬过头去看,像是看到了人影。
但是那人影一闪而过,连带着光线也没了,仿佛之前看到的是幻觉。
李容山从外头进来的时候,沈微慈依旧坐在窗前看窗外出神。
他静静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小桌上煮着的茶水上。
他坐在了小桌的另一边,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这是沈微慈一直在喝的银花茶,并不是什么稀奇贵重的茶叶,寻常百姓里喝银花茶的也有许多。
他喝了一口,芳香四溢。
沈微慈往李容山身上看去一眼,见到李容山神情隐隐有些与往日不同。
像是被关已久的猛兽,忽然就要开闸释放。
她收回目光,看向泽玉兰上碗口大的白花。
现在才刚过正午,是这些天来李容山第一次这个时候过来,她等着他说什么。
但是李容山竟然什么也没说。
她余光处见到他神情舒展的靠着椅背,手指点在扶手上,眉眼温和,眼神有些惬意的看向窗外。
她的心微微的就一下沉。
两人就这么隔案坐了许久,谁也没先开口。
李容山更像是忽然心情好到这里来小坐的,像是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至少他难得一见有些轻松的神情看起来,的确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还是沈微慈最先打破了沉默。
她问:“二殿下有高兴的事情么。”
李容山眼神看向沈微慈,她没看他,但她的侧脸近在咫尺。
这是他少有的会坐在离她这么近的距离。
隔在两人中间的小桌案并不大,她的手搭在扶手上,他只需要微微的将身子往旁边一靠,就能清晰的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但李容上恪守着一些礼节,没有离她太近。
他只是看着她洁白如玉的下巴,再往上看向她的眼睛,笑了下:“没什么高兴的。”
沈微慈知道李容山还是这么谨慎,什么都不会向她透露一点。
她侧头问:“那二殿下什么时候会让我回去?”
李容山脸上的笑一闪而过,低头淡淡拨弄着茶盏,像是认真在想:“或许不久了。”
沈微慈顿了下:“二殿下要做皇帝了?”
李容山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眼皮看向了沈微慈。
那双眼里没有什么神色,却有些洞察一切的探究。
他挑眉问:“怎么没想过万一是勤王当皇帝呢。”
“他可比我更适合。”
说着他又垂眼将茶盏放在桌上:“又或许是我四弟。”
“朝野都知道我父皇最疼爱的是他了。”
这是第一次李容山与她说起朝堂的事情,沈微慈看着李容山看不出情绪的脸:“二殿下不用这么防着我。”
“我一个后宅妇人,对朝堂的事情也并不感兴趣。”
“刚才也不过随口问问罢了。”
李容山抿唇,又看了眼桌上的书册,是一本游记。
他忽然道:“宋夫人要下棋么。”
沈微慈诧异的看向李容山:“二殿下今日有空下棋?”
李容山对着一名丫头使了眼色,那丫头就出去将棋盘带了进来,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沈微慈看着旁边小案上的茶壶被端走,然后又摆上了棋盘。
李容山将白子放在她面前,紧接着拿着黑子先落了棋。
沈微慈也就拿了白子跟着落了子。
外头的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对面的李容山又忽然开口:“这场雪后,应该就会雪停了。”
沈微慈悬在半空的手指一顿,低声问:“是不是快立春了。”
李容山没抬眼,落下了一子后又似是而非的回了句:“或许吧。”。
沈微慈一愣,没想到时间竟过了一个月多了,。
那这些日子,又发生了什么。
她忽然有些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