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元辅离开,可有向朕举荐之人?”朱由校从炉子上拿起水壶替方从哲添了点热水后问道。
方从哲站起行了一个谢礼后,在重新坐下后缓缓说道:“回陛下,官员任用皆该由陛下一言以决之,请恕老臣不敢置喙!”
“没事,此时只有朕和你两人,可尽情畅言!”朱由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不知陛下想让老臣举荐什么样的官员!”方从哲沉吟片刻后问道。
“先从内阁首辅和阁臣说起吧!”朱由校轻抿了一口热茶后,淡淡地说道。
方从哲想了片刻后答道:“回陛下,作为大明首辅与阁臣,不仅要能做锦绣文章,更要胸有沟壑、腹有乾坤,徐阁老学问虽好,但不能辅助陛下推行各项政令。
至于李阁老,虽与老臣多有争论,但做事果断雷厉,能很好地执行陛下想要推行的大部分政令,但过刚易折,而且处处唯陛下旨意是从,老臣担心过早让他担任首辅,对大明并非是善事!”
对于方从哲对徐光启与李长庚两人的评判,朱由校大致上认可:“孙阁老呢?”
见皇帝听进了自己的建议,方从哲回道:“孙阁老能长期给官家子弟讲学,而且还是万历甲辰科的榜眼,学问自是很好,这几年一直主政宣大军政,从去年对土默特诸部的两次用兵来看,当是胸有沟壑之人,但他前些年却与东林之人交往甚密,这是老臣最大的担忧!”
朱由校不能说方从哲的评价有什么问题,而是朱由校自从登基后,就一直在大力打压东林党,而不管是方从哲的浙党,还是李长庚的楚党与毕自严等山东籍的齐党,都曾经是东林党的劲敌。
孙承宗这个曾经与东林党有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人,作为一般阁臣,目标并不会太大,但要想作为内阁首辅统领群臣,自是无法很好地驾驭。
关键朱由校在内心深处一直十分忌惮明末的那些所谓名臣,其中就有花国库本就不多过半钱财来建设并无太大用处的关宁锦防线的孙承宗,就野猪皮早期并无太大攻城手段的军队,修筑关宁锦防线,完全是空耗国库来修筑一堆并无太大作用的政绩工程。
至于他提出的辽人守辽土策略,结果是花费全国近半税收养了一群听调不听宣还无法随意裁撤的军阀。
所以,对于孙承宗这个人的政治立场与能力,朱由校的内心一直是十分质疑的,虽然这几年他在宣大的军政变革与对土默特作战中的确立了不少功劳,但也是站在朱由校持续不断的钱粮与强军输出基础上立的这些功劳,他的作用并不是无可替代。
气氛停滞了片刻后,朱由校再次问道:“若内阁需要添加新的阁员,元辅以为何人合适?”
方从哲思虑片刻后答道:“回陛下,六部尚书之中,王永光、毕自严与顾秉谦皆是合适人员,地方督抚中,袁可立与朱燮元当为首选!”
看来方从哲倒是公允,说出了自己的几个心仪人选,朱由校点了点头后:“好,朕记住了!”
“谢陛下!”方从哲见皇帝再次听进了自己举荐,便拱手行了一礼。
“元辅以为,大明能否摆脱王朝三百年难过的宿命?”朱由校深吸一口气后,看着方从哲问道。
又是一个要命的问题,方从哲眉头不自觉地皱了好几皱,这次期期艾艾地答道:“回陛下,大明自陛下御极后,不仅大大提升了朝廷的税收,还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了边患与内部叛乱,打破三百年王朝宿命,当不成问题!”
对于方从哲和稀泥的回答,朱由校虽然十分不满,但也并没有因此而恼怒,毕竟人家即将致仕,只想着能安享几年晚年,而且人家的确对自己掌握朝堂立下了大功,朱由校也不想过于为难。
对此,朱由校便放弃了与方从哲继续深聊的打算,“马上就要开始隆武四年的年度会议了,等会议结束后,元辅再向朕递辞呈也不迟!”
“老臣谢陛下体谅老臣的难处!”
方从哲自然明白皇帝此次找自己私聊的目的,但自己已经垂垂老矣,并不想给自己所剩不多的生活与后代带来灾祸。
朱由校最后劝慰道:“嗯,春节还有些日子,元辅在家好生养着点身子!”
“老臣谢陛下关怀,请恕老臣告退!”方从哲说完,站起来朝皇帝行了一礼。
“好,朕让人送送你!”朱由校说完,起身陪着方从哲走出了房门。
见皇爷出来,站在不远处的方正化与刘时敏赶忙快步走了过来,等候着皇爷的旨意。
待刘时敏走到近前,朱由校朝其说道:“时敏,替朕好好送送元辅!”
“是,皇爷!”刘时敏俯首帖耳地低声答道。
“嗯,去吧!”朱由校轻轻挥了挥手道。
“陛下,老臣告退!”方从哲行完礼后,跟在刘时敏的后面,朝琼华宫正门走去。
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人,朱由校并没有返回钓鱼台的房间,而是朝琼华宫走去,还是那里暖和。
方从哲与刘时敏两人走到承光殿后,转过身深深望了一眼琼华宫,而在走到内阁新值房门口时,又十分不舍地望了几眼,最终才在刘时敏的陪同下,朝承天门走去。
站在方从哲旁边的刘时敏,对于方从哲的不舍,他选择了视而不见,也不不主动打扰,而是默默地陪在一旁。
待走到承天门城楼的时候,方从哲侧转身朝一旁的刘时敏行了一礼后说道:“刘公公,就送到这吧,本官有家里人在长安右门外面候着!”
“好,方首辅一路保重!”刘时敏回了礼后说道,然后直至方从哲消失在城门洞内,这才转身朝琼华宫走去。
等候在长安右门外许久的方世鸿,在见自己老父亲从长安右门出来后,赶忙上前迎接道:“父亲,快上车!”
方从哲没有回话,而是随着儿子朝马车走去,在临近马车时,又转身朝承天门望去,并深深的行了一礼,这才朝儿子说道:“回吧!”
“是,父亲!”方世鸿说完,掀开了马车的前门,然后小心地扶着自己老夫走上马车,之后,自己也跟着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