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黄帝的石斧“哐当”砸进地面,震得围观的小孩往后跳了半步。
他扫视着交头接耳的族人,目光像火一样灼人:“嫘祖(léi zu)没日没夜养蚕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想让大家都有件暖和衣裳穿!
这些突然冒出来的‘证据’,鬼才信是巧合!”
玄影被架住胳膊还在挣扎,脸涨得通红:“首领别被迷惑了!这就是……”
话没说完就被壮汉捂住嘴,拖行时草鞋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人群里响起零星的议论,有人低头踢着石子,有人偷偷瞥向嫘祖。
等喧闹声渐渐平息,嫘祖(léi zu)蹲在地上,指尖拂过发黑的蚕茧。
那些曾经软乎乎的小生命,如今硬得像块焦炭。
黄帝伸手想帮她捡起竹篓,却被她侧身避开。
“别管我。”
嫘祖声音闷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我在这儿,只会让你难做。”
黄帝眉头拧成疙瘩:“我能护住你。”
“护住一时,护不了一世。”
嫘祖突然抬头,眼眶发红却没落泪,“玄影既然敢动手,就不会轻易罢手。
蚕为什么生病,我自己去找答案。”
她背起竹篓,里面散落的桑叶沙沙作响,“等我回来,一定把真相甩在所有人脸上。”
阿花从人群里冲出来,手里攥着半块面饼:“嫘祖,带上这个……”
话没说完就被嫘祖摆手拒绝。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步一步往部落外走。
有人小声嘀咕“说不定真能查出什么”,也有人叹气“这下蚕丝怕是彻底完了”。
黄帝望着她的背影,指甲在石斧柄上抠出几道痕。
他想起那些在蚕室熬夜的日子,嫘祖为了一片桑叶能跑遍整座山。
“阿牛,”
他突然开口,“带人盯着玄影的一举一动。
还有,看好桑树林,别再出乱子。”
夜幕降临,嫘祖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
远处传来狼嚎,她握紧腰间的骨刀,脚步却没停。
黑暗中,有双眼睛正盯着她远去的方向——玄影倚在自家草屋旁,嘴角勾起冷笑,往手心吐了口唾沫,重新攥紧那根刻着符文的兽骨。
嫘祖望着被暴雨冲刷得面目全非的山道,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脚下的泥土变得稀软,每走一步都要用力拔出脚来。
“这路怎么下得去脚?”
她嘀咕着,话音刚落,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泥坑。
膝盖处传来尖锐的疼痛,她知道,刚结的痂又破了。
“真倒霉。”
她咬着牙爬起来,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泥水。
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刺得生疼。
她顾不上这些,继续沿着山道摸索前行。
好不容易找到个山洞躲雨,嫘祖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山洞深处传来低沉的吼声。
“不会这么背吧?”
她心里一紧,慢慢转身,只见两头野狼正瞪着绿光闪闪的眼睛盯着她。
“你们别过来!”
她大喊一声,迅速抄起角落里的火把,拼命挥舞。
火把的火苗在黑暗中跳动,野狼却似乎并不害怕,一步步逼近。
嫘祖的心跳得飞快,喉咙也越来越干,可她不敢停下挥舞火把的动作。
“拼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声音在山洞里回荡。
也许是被她的气势吓到,野狼终于停下脚步,又对峙了一会儿,才不甘地转身离开。
等野狼的身影消失,嫘祖瘫坐在地上,火把差点掉在脚边。
“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
她喘着粗气,心还在怦怦直跳。
熬过了暴雨和野狼,嫘祖的干粮也吃完了。
望着空荡荡的竹篓,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找些野果、草根填肚子了。”
她在山林里四处寻找,终于发现了一些看起来能吃的野果。
“希望没毒。”
她心里想着,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一口。
一开始没什么反应,可没过多久,她的肚子就开始疼起来,接着一阵恶心,吐得昏天暗地。
“该死,真的中毒了。”
她扶着树,勉强站稳,只觉得天旋地转。
“再难也得撑下去。”
她咬着牙,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继续在山林里寻找出路。
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2)
第七天傍晚,溪水潺潺流动,嫘祖蹲在溪边,皱着眉头清洗膝盖上的伤口。
刚把布条浸在水里,就听见密林里传来一声闷响。
“什么声音?”
她心里一惊,警惕地握紧了腰间的骨刀。
嫘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拨开荆棘,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越往里走,她的心跳越快,手心也冒出了汗。
当她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不禁愣住了——一只浑身火红的巨鸟被困在陷阱里,翅膀被兽夹夹得血肉模糊,黑色黏液顺着羽毛往下滴。
“这是……凤凰?”
嫘祖心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曾听部落里的老人讲过凤凰的传说,没想到今天竟亲眼见到了。
凤凰抬起头,金色的瞳孔盯着她,声音低沉而威严:“凡人,你不怕?”
嫘祖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落在凤凰受伤的翅膀上,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她摸出骨刀,开始割开缠绕在凤凰身上的藤蔓。
“得先把这些藤蔓割开。”
她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加快了。
藤蔓很快被割开,但兽夹却锈迹斑斑,紧紧地夹住凤凰的翅膀,伤口已经溃烂,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嫘祖皱了皱鼻子,解下腰间的布条,咬着牙说:“忍着点,我要掰开兽夹了。”
她双手握住兽夹的两端,用力掰了起来。
兽夹纹丝不动,嫘祖的额头冒出了汗珠。
“不行,得再用力。”
她咬了咬牙,再次用力,兽夹终于松动了一些。
就在这时,凤凰痛得剧烈挣扎起来,巨大的翅膀挥舞着,差点把嫘祖拍飞。
嫘祖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但她没有放弃。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她对着凤凰喊道,又重新握住兽夹,继续用力。
终于,兽夹被掰开了,凤凰的翅膀从兽夹中挣脱出来。
嫘祖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凤凰看着她,眼中的威严少了几分,多了一丝感激:“凡人,谢谢你。”
嫘祖笑了笑,说:“不用谢,你受伤了,我不能见死不救。”
她站起身,走到凤凰身边,用布条为它包扎伤口。
“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她一边包扎,一边轻声说道。
包扎完伤口,嫘祖坐在一旁休息。
凤凰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开口道:“凡人,你为何独自一人在这山林里?”
嫘祖叹了口气,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凤凰。
凤凰听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或许我能帮你。
我知道有一种神奇的仙草,或许可以拯救你的蚕宝宝。”
凤凰抖开被血黏住的尾羽,金瞳扫过嫘祖渗血的掌心:“外头人都当我是灾星,你不怕救错?”
嫘祖把最后一圈布条系紧,指尖被凤凰体温烫得发麻:“我只知道见死不救,比被人冤枉更难受。”
她撑着膝盖起身,后槽牙咬得发疼——连日赶路,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凤凰突然昂首鸣叫,山林间的鸟雀惊飞而起。
它周身泛起金光,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有意思。”
尾羽扫过嫘祖手背,“我曾在银叶林被仙草救回命,或许能治你的蚕。”
嫘祖猛地抬头,远处云雾翻涌的山峰刺破暮色。
竹篓里的空陶罐晃出声响,提醒她已经三天没正经吃东西了。
但胸腔里燃起的热意,让她几乎感觉不到饥饿:“在哪?”
“翻过那座山。”
凤凰展开翅膀,翼尖点向隐在云雾中的山脊,“谷底银叶林里,开蓝花的植株就是。”
它突然收敛光芒,金瞳闪过一丝凝重,“不过黑鳞蛇群守着,它们的毒比兽夹的铁锈更要命。”
嫘祖摸了摸腰间磨得发亮的骨刀。
想起被玄影煽动的族人,想起蚕室里发黑的蚕茧:“再毒的蛇,也得让路。”
她转身时,竹篓上的铜铃撞出清脆声响。
“等等。”
凤凰啄下尾羽上最亮的翎羽,“遇到危险就折断。”
翎羽自动缠上嫘祖手腕,“但我劝你想清楚——那些蛇不是野狼,走错一步,你就真成枯骨了。”
嫘祖望着越来越浓的夜色,山道上的碎石硌得脚底生疼。
可当她想象着带着仙草回部落,让玄影无话可说的场景,脚步反而快了起来。
手腕上的翎羽微微发烫,铜铃声在寂静山林里时断时续,混着远处传来的蛇信子嘶嘶声,融进了即将到来的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