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代子弟的凝聚与培养,对一方势力而言极其重要,特别是处在乱世纷争下,可以笑到最后的初代,随便拎出来一位,都是极具能力与特点的。
一方势力的组成,除了领军者以外,还有核心圈,考察圈,拉拢圈,边缘圈……这才构成了完整权力构架。
不是说与群雄逐鹿争雄下,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一切就高枕无忧了。
初代群体凝聚在核心领导左右,勠力同心下击败一个个强敌,在这一过程中,是有淘汰与新晋的,这才是一方势力该有的表现,以此来确保核心圈层的质量,继而在无形中增强底蕴与根基。
在曹昂的眼里,除了曹氏、夏侯、丁家三族子弟外,在他身边还要有核心圈层文武的子弟,更要有考察圈层的子弟,以此构建起一个兜底的人才梯队,这一人才梯队,是在他成为二代核心后,必须要拉出来能顶上的绝对拥趸。
唯有做到了这点,在新旧权力完成更迭后,才能以最短的时间掌控全局,继而实现他想实现的一切。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曹昂重视他们,就会忽略比他们年长的人才梯队,恰恰相反,在培养他们的同时,也会培养一批衔接的核心人才梯队,权力太动人心了,这也使得权力是复杂多样的。
对于培养,对于提拔,曹昂是一刻都不敢松懈的。
因为稍稍有松懈,就可能导致先前所做功亏一篑。
这可不是曹昂想要看到的。
也正是这样,在曹昂留守南阳历练以来,从讨袁之战,到伐荆一役,到征伐荆南,到迎战孙刘,到辗转广陵,到北击青州……这一系列对他,对曹氏都至关重要的节点,他都会叫一批人留守,一批人征战,一批人随军,别管是处在何等位置下,在他的高强凝聚统筹下,这都起到了极佳的历练与磋磨作用。
别觉得留守后方,就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特别是曹昂不在后方下,那压力与担子是极重的。
能够在这种高强度下依旧表现得不错,那成长与改变往往就在不经意间促成了。
而最叫曹昂满意的,是曹休、曹真、夏侯尚他们,是曹铄、夏侯衡他们,是丁仪、丁谧他们,是曹彰、夏侯楙他们,是郭奕、荀恽、荀俣他们,是蒋济、董恢他们……在自己的有意安排下,通过一次次随军与历练,眼界大开了,这是极其重要的。
而在这大背景下,还有诸葛亮、庞统、徐庶、司马懿他们,还有蒋琬、李严他们,更有诸葛瑾、崔钧、孟建、石韬……也都得到不同程度的历练,特别是那些对曹氏心中有排斥的,曹昂觉得在时间的推移下,这些都是能慢慢改变的。
在不知不觉间,以他为首的征东将军府,构建起一套完整的人才梯队,而在这一过程之中,曹昂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他觉得在核心圈,在考察圈的文武,通过一件件具体的事还有契机,给推到曹氏的核心圈,考察圈之中,这样就在无形中增扩了谯县曹氏的底蕴与根基!!
不过对于此事,曹昂一点都不着急。
毕竟后续还有很多仗要打,更有不少政治风波要面对,曹昂坚信他所看重的人才,会通过对应的考验,继而跟着他不断向上攀爬的,至于那些掉队的,只要不触碰曹昂的底线与原则,曹昂也不会赶尽杀绝的。
但要是触碰到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现实往往就是这样残酷。
“这许都还真是热闹啊,直娘贼的,要我说啊,明公的功劳最大,凭什么叫那帮家伙指指点点啊。”
“谁说不是啊,这些时日我在府上待着,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汉室宗亲又如何?朝中重臣又怎样?讲一句不好听的话,要不是明公在,他们还不知在哪儿颠沛流离呢。”
“真是没有想到,这打赢了国贼袁绍,叫其麾下损失惨重,反倒是惹出来是非了……”
在许都的一处宅院里,郭奕、荀缉、程武等一众子弟,蒋济、董恢、马良、向宠、陈祗、张通、陈化、周不疑、胡质等一行人聚在一起,有一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也有不少在沉默听着,此间是好不热闹。
吱~
而随着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一道道目光聚焦过去,就见典满、许仪从房中走了出来,这立时叫不少人围了过来。
“伯颜。”
“伯堂。”
在一些人的喊叫下,典满、许仪相视一眼,在许仪的示意下,典满这才掏出一摞信封,表情正色道:“公子说了,接下来这段时日,你们要做一些事,以对今下许都出现的舆情展开反制。”
听到这话,不少人表情严肃起来。
“公子说了,这是对此前的一次考校。”
在道道注视下,典满拿起一封信封,递到了郭奕跟前,“通过了考校,到时随公子一起南下回襄阳,没有通过的,那就暂在家待几年好好沉淀下,不在许都的,就回各自籍贯,有什么想问的,领到信封后就找伯堂,他会给你们答疑解惑的。”
这……
听到典满这样讲,不少人的脸色变了。
此间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不少人的目光,看向了眼前紧闭的房门。
彼时,在房内。
“公子,这不止是在考校他们,更是叫他们的父辈知晓些事情。”贾诩撩撩袍袖,看向倚着凭几的曹昂。
“只是公子想过没有,这对有些人是不公平的,毕竟他们所在的宗族,所牵扯到的不止是……”
“老师觉得这世上有公平吗?”
曹昂露出笑意,迎着贾诩的注视道:“就说我父,这一路上遇到多少坎坷,甚至有几次都险些丧命。”
“但我父何曾抱怨过?”
“据学生所知是没有的。”
“人活在这世上,总归是需要面对选择的,是人,都不能脚踩两只船,这对于他们而言,其中有一些人的确是不公平的,因为他们的父辈就在许都,而他们的父辈呢,有些的确需要考虑的更多。”
“但真说起来,铄弟,衡弟他们就公平了?早在江淮一带出乱前,学生把他们派去文则、子敬麾下历练,干好了继续历练与磋磨,没干好就滚回许都去。”
“他们的压力有多大?”
“更别提去征伐荆南,本就不是什么轻松的,风餐露宿都是其次的,时刻处在危险之下,要考虑到很多,可直到现在,他们可曾写过一封信,向学生抱怨过一句?”
“没有。”
“所以老师,即便是学生,能够维系一个相对公平的氛围,这本身就是不容易的事情了。”
“学生需要的是一帮跟学生,跟父亲,跟曹氏一心的璞玉,而非是身在曹氏,心却在别处的,这样,学生没有必要为敌人培养,老师觉得呢?”
贾诩没有说话。
这其中暗藏的道理,他如何能看不透彻。
可是有些事情吧,贾诩觉得还是太急了。
别的不说,单单是荀彧,如果让他知晓自己的子嗣,要去做一些事,他这心里到底会怎样想?
对荀彧这个人,贾诩接触的不多,但他却了解荀彧的复杂,可另一方面来讲,荀彧在曹氏还处在很特殊的位置上。
“在许都的这些人,不,更为准确的来讲,是处在汉室中枢的这些人,其中有不少啊,跟现实脱节太严重了。”
在贾诩思绪万千之际,曹昂向前探探身,双手按着短案,眼神坚毅道:“他们对底层是毫不关心的,甚至是冷漠的,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有的只有算计与利益。”
“但是他们却忘了一点,曹氏能在官渡一带,在青州一带击败袁氏,恰恰是靠的这些底层群体!!”
“当然,学生并不否认,在这过程中父亲身边的人,还有学生身边的人,一个个所立下的功勋。”
“可问题是他们却看不到,他们总是很自信的认为,即便是靠他们,也同样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呵呵,这是何其讽刺的,老师应该懂得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吧,学生这一次就要叫他们知道,什么叫作民心所向!!!”
贾诩的表情有些变化。
曹昂的话,勾起了贾诩尘封许久的记忆。
曾经的他何尝不是揣着兴奋与热血,以孝廉之名赴雒阳为郎,但换来的却是一次次冷眼与嘲笑,甚至他险些病死在雒阳,经历过生死的贾诩看透了,贾诩知道他的出身,特别是西凉籍的身份,是不可能有什么大的进展的。
贾诩的心,就是在这个时候才冷的。
也是这样,使得贾诩想了很多。
“老师,其实有些事情,没有必要打打杀杀,换个角度就能把问题解决。”曹昂撩撩袍袖,露出一抹淡笑道。
“朝中的一些人,不是觉得我父没有资格就任丞相吗?那好啊,那就把人给增多,叫许都的百姓,全都讨论起此事,叫他们评论下,我父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
“许都的百姓,甚至颍川的,整个豫州的,乃至是荆扬徐青兖诸州各郡众县,这可都是汉室的子民啊。”
“真要是闹到那一步,学生倒是要叫一些人知道,整个天下的民心到底是向着谁的,到底是看重谁的!!”
贾诩的眼神变了。
直到此刻,他才知眼前这位学生,到底是在谋划什么的。
吱~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典满、许仪他们走了进来。
“公子,人都走了。”
在曹昂的注视下,典满、许仪作揖行礼道。
“嗯。”
曹昂神情自若道:“接下来这段时日,你们就领着天策卫,看他们的表现怎样。”
“喏!”
二人当即作揖应道。
可随即,典满却抬头道:“那公子您……”
“这段时日,某累了。”
曹昂淡然道:“就在府好好休整。”
“好。”
典满这才放心的应道。
忠诚是靠实际行动来证明的,而不是仅靠嘴去说的,人心隔肚皮,没有任何表示下,如何确保这忠诚就是真的忠诚?
……
夜,悄无声息的来了。
司空府。
丁氏住所。
丁氏端着碗筷,细嚼慢咽的吃着,可她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而坐于主位的曹操,坐在她身边的曹昂,无声的吃着东西。
近来许都发生了什么,丁氏如何会不知晓呢?
对她这个儿子,丁氏更是了解。
“听你母亲说,涓儿诞下子嗣了?”不知过了多久,曹操放下碗筷,开口对曹昂说道。
说起来,这是从班师归许以来,父子俩第一次见面。
曹操有他要忙的事。
曹昂有他要忙的事。
“是的父亲。”
曹昂露出笑意,看向曹操道:“孩儿也当父亲了,母亲当初对孩儿说时,孩儿都有些……”
“有些什么?不知所措?”
曹操眉头微挑,打量着曹昂道:“可你这些来的表现,某可没感觉到啊。”
“父亲是说近来许都的变化?”
曹昂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是这跟孩儿有什么关系啊。”
你这竖子!!
见曹昂如此,曹操心里暗骂一声,但在看到丁氏后,曹操也不好发作,“你难道觉得某会在意那些吗?”
“父亲不在意,别人呢?”
曹昂正色道:“孩儿这几年,没有在父亲的庇护下,在母亲的疼爱下,独自一人在外为天子牧守一方,感受到最多的,其实是算计与阴谋。”
“也是这样,孩儿才真正理解父亲。”
讲这些时,曹操有些变化。
“身边的人还好,可跟身边人有联系的人呢?”
在曹操的注视下,曹昂继续道:“这乱世降下,最先乱掉的就是人心,父亲是一心想横扫不臣的,可总有一些人,偏偏把父亲给想成了不臣。”
“在孩儿看来,这就是惯出来的毛病!!”
“既然是这样,那就要叫他们知道,什么是民心所向,这世道,不是他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你们父子俩,难得见一面。”
在曹昂话音刚落下,丁氏站起身,神情自若道:“喝些酒吧,有什么话说开了好,别明明心里都挂念着对方,却偏什么都不讲出来。”
“母亲,还是孩儿去……”
见丁氏如此,曹昂立时起身。
“坐下!!”
丁氏板着脸,厉声道:“老实等着!!”
“是。”
曹昂当即作揖道。
“你母啊,这脾气是愈发的大了。”看着丁氏离去的背影,曹操没由来的笑着摇头,“有些时候啊,为父都不敢招惹你母啊。”
“父亲都不敢招惹,孩儿就更不敢了。”
曹昂摸着鼻子道:“孩儿也没有惹母亲啊,母亲这是怎么了?”
“哈哈!!”
见曹昂如此,曹操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笑声传到房外,站在一处的丁氏,眼眶微红,可脸上却露出了笑意,随即就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