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唐汉生夫妇和唐英莉吃完了饭,英莉要收拾,她妈妈不让,要她去沙发上休息。应春花很麻利地收拾好,过来和他们一起继续说英俊的事。唐汉生把他们夫妇这几天找公安处、检察院、看守所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其中有一些是不可告人的情况,他也毫无保留地说了,他知道女儿虽然不喜欢他们这么做,但是也不会去告诉别人,这毕竟是他们的女儿,这样都说出来有利于判断下一步的走向。
应春花也不失时机地说:“你爸去找地区公安处曹振国的时候还被他打了一巴掌。”唐英莉吃惊地喊了一声:“啊!怎么回事?这曹振国是干什么的?”应春花解释说:“曹振国是地区公安处的副处长,英俊这个案件归他管。”一提这事,唐汉生内心既愤怒又羞愧,可是他也不便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并不占理。唐英莉愤怒地问道:“他凭什么打我爸爸?太霸道了吧?太过分了!”应春花摇摇头说:“这事说来话长。我们一开始认为英俊是在和这个女孩谈恋爱,既然是谈恋爱,那两个人难免会有一些亲密动作,动作大一点也正常。而且我发现咱家的那块女表不见了,想着可能是英俊拿走了。”英莉插话说:“什么女表?哪来的?”应春花支支吾吾地说:“女表是一块瑞士进口手表,据说挺贵重的。”英莉追着问:“哪来的?”应春花只好说实话:“你爸给人家办事,人家送的。”英莉铁青着脸说:“我早给你们说过,千万不要干这种事,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们都敢要,那是要坐监狱的!”她接着又忿忿地说:“接着往下说!”应春花被英莉训得胆战心惊,可是又不能不说:“在英俊出事以前,我就问了英俊女表是不是他拿走了,他承认了,我又问他弄哪儿了,他说放在办公室了。我让他拿回来,结果他好几天都没有回家,直到出了这事。我和你爸去派出所看他的时候,问他这块女表哪去了,因为我也怀疑他送给哪个女孩了,那可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女表啊,不能轻易送人的。普通人家嫁女儿也陪送不起这样的手表。他说他放到那个女孩宿舍的床上了。我和你爸想当然地以为是他送给那个女孩了。这样我们就觉得这个女孩很贪财,心机很重。我们在去找曹振国的时候,为了减轻英俊的罪责,难免要推卸一些责任,会说一些那个女孩的不好听的话,结果引起曹振国的愤怒,他警告我们,我们也不以为意,继续说这些难听话,他就跳过来打了你爸一巴掌。”英莉阴沉着脸说:“我爸他到底说什么了?”应春花不情愿地说:“你爸说,她是个合同工,肯定想转正,想把自己的农民身份换成城里人,他看到英俊家里条件好,就想迷住他,让帮她转户口,转正式工。 ”唐英莉追问说:“就说了这些?还说了啥?”应春花支支吾吾地说:“你爸还说,‘她心机重重,不择手段,企图通过美色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简直是个卖身女。’就是这句话让曹振国暴跳如雷,冲过来猛搧了你爸一巴掌。”唐英莉摇摇头,冷笑着说:“你们觉得人家打你亏不亏?”她爸妈都沉默。英莉质问道:“爸、妈,如果有人这么说你们的女儿,你们会怎么样?”应春花不假思索地说:“谁这么说我女儿,我就跟他拼了!”唐汉生也毫不犹豫地说:“我会立即冲上去劈头盖脸地抽他!”英莉冷冷地说:“这不得了吗?想想吧,挨一巴掌一点也不亏,都是自己挣来的。我看哪,让人家抽一巴掌根本不够,回到家应该自己继续抽自己,直到抽过瘾为止。”尽管英莉这话很难听,可是唐汉生和应春花知道他们办了错事,一句话不敢说。
英莉又问道:“后来呢?”应春花接着前面的话题说:“打了之后,你爸给他讲理,指责他不该打人,曹振国余怒未消,两个人吵吵闹闹,他们办公室的肖主任和刘副主任都过来了,肖主任把我们请到他的办公室,替曹振国向我们道歉。要求我们原谅曹振国,我们也自知理亏,很快与肖主任达成了谅解。那边刘副主任也劝住了曹振国,曹振国也觉得不该打你爸,但是他对你爸说的话仍然耿耿于怀。回来以后,你爸和我分析,这一巴掌也不会白挨,毕竟他打人是不对的,他们肯定有愧疚心理,这对于英俊的案件会有好处,也许会从宽一些处理,只不过你爸受了委屈。说不定坏事会变成好事。”英莉赞许地说:“嗯,你们说的这一点有点道理。”她接着问:“这个曹振国是个什么样的人?”唐汉生不情愿地说:“我们当然也了解了,这个曹处长实在是个好人,虽然他打了我,我不会说他好,但是公安处里的人都说他好。他是个领导,非常体恤部下;对工作很认真,能力也很强;他上过师范学校,不是大老粗,是个有文化的人;据说他这个人非常清白,原则性很强;但是他对人和善、真诚。大致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唉,想想真是不应该,这样一个和善的好人,怎么就被我给激怒成那样呢?”说者未必有心,听者却有了意。英莉想:这曹处长即使是个非常正直的人,会指责爸爸说话不中听,但是还不至于为了一个普通的受害人对爸爸拳脚相加吧?难道......,难道他与这个受害人韩文秀有着特殊的关系?应该不至于吧?这样的概率太小了。不过,概率是概率,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不然解释不通他为什么会暴怒到那种程度。他本是个和善的人嘛,一般不会暴怒;即使他的正义感爆棚,也不至于会为一个他负责的案件中的素不相识的受害人去出手打人。总之,不能完全排除曹振国与韩文秀有某种关系。如果有关系的话,应该是韩文秀的父辈与曹振国有同学、同乡、朋友或亲戚关系。这些不去想它了,想了也没用。
于是唐英莉又问:“后来呢?后来你们又做什么了?”唐汉生解释说:“后来我们又找人打听了韩文秀,了解到她不是我们原来想象的那样,而是一个不贪财、不喜欢占小便宜的女孩,是一个工作非常认真、待人非常热忱、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的温柔懂事的女孩。以前自己的确是错怪了她。我们思来想去,想着只有在韩文秀这里打开缺口,才能减轻英俊的罪责,这样我们就去找了韩文秀,郑重向她道歉,以取得她的谅解。”
应春花接着说:“我们见到韩文秀以后,一再表示我们的歉意,企求她的原谅。我们发现,实际的韩文秀比传说中的韩文秀更好。她待人真诚热忱,彬彬有礼,端庄大方,举止得体,的确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说实话,小莉,我觉得她不亚于你。”英莉谦虚地说:“不要拿我跟人家比,我比不上人家,优秀的女孩多着呢。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没什么了不起。”应春花不以为然地说:“你说的不对,我和你爸就以你为骄傲,一想起来你,就感到骄傲;一想起英俊,就羞愧难当。现在出了这事,让我们真是度日如年啊,我们感到没脸见人,可是又需要找人,只好厚着脸皮到处去求人。\"
英莉感慨地说:“妈,你们现在知道了,越是娇惯,越不成器,你们那么娇惯英俊,结果怎么样?我在家里也是被娇惯的,只是比不上英俊,所以我才比英俊好一点。人家有一句话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就是这个道理。现在再后悔也来不及了。越是爱他,越不能娇惯他。现在看,咱家条件好,还不如不好,如果不好,就不会这么娇惯,从小就知道生活的艰难,还会这么不懂事吗?现在可好,你问问英俊,他知道什么?”唐汉生满脸羞愧地说:“小莉,你别说了,我们都知道了,也都后悔得不得了。这事还是怨我,你妈自然会娇惯英俊,如果我早明白这个道理,我就会制止她,可是我也一样娇惯英俊。作为家里的男人,这么不明事理,是不可饶恕的。现在咱家成了这个样子,责任都在我。”应春花也检讨说:“他爸你也别说责任都在你,我也有不小的责任。英俊从小啥都不让他干,啥事都是我替他干,十来岁了,连鞋带都不会系,这都是我干的事。他很小的时候,也是想干活的,可是我都不让他干,结果就成这样。小莉从小什么都干,我想着,女孩将来要嫁人的,不能什么都不会干,不然将来到婆家啥也不会干,会受气的,所以小莉啥都会干。唉,好在还有小莉,不然怎么办啊?”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英莉摇摇头说:“不说这个了,说一说下一步怎么办,爸、妈,你们怎么打算的?”唐汉生犹豫了一下,说:“我们请教了尹明山检察官和司法所的一位律师,他们认为要想减轻罪责,必须做好受害人的工作,取得受害人的谅解是减轻罪则的关键。首先要想方设法去做韩文秀的工作,取得她的谅解;同时也利用公安处这边让我挨了一巴掌的愧疚心理,趁热打铁,让他们同意取得韩文秀的谅解,如果能够让他们帮着做韩文秀的工作,从而取得她的谅解为更好。如果取得了她的谅解,检察院可以想办法换一换罪名,甚至可以洗脱罪责。”
他接着说:“正因为这样,我和你妈去找了受害人韩文秀,初步感觉谈的还不错,因为她是一个善良的、心软的女孩,动之以情,会取得她的同情。但是下一步就是要取得她的谅解这一步就有点难。她肯不肯谅解呢?我们没有任何的把握。还有就是如何再去做公安处的工作呢?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下手。”
唐英莉一边听爸爸妈妈说话,一边在想,她觉得爸妈的思路是对的,当然,这也是检察官尹明山和律师的建议。她想了又想,对爸妈说:“爸爸、妈妈,你们的思路是对的,不过这些工作是需要人去做的,谁去做呢?谁去做最合适呢?我是这样想的:受害人韩文秀的工作我去做,我去好好和她谈一谈,也许会有效果的,而公安处那边的工作,还是需要爸妈亲自去做。我觉得,爸妈就再次直接去找曹振国,声明要向他道歉。因为上次说话很不中听,惹他生气了,现在想明白了,要向他当面道歉,态度很诚恳,这样他以及公安处也不好拒绝,其实这是以退为进,变被动为主动,等于把球踢给了对方,而对方无论怎么出牌,都是对咱们有利的。其实他们可出的牌并不多,似乎只有一种,就是和爸妈和解。这样就可以趁机打感情牌,在英俊的事上取得他们的同情,让他们同意或默认去取得受害人韩文秀的谅解,从而要求从轻处理英俊。这样也许能够改变英俊的罪名,从而轻判甚至免于起诉。爸、妈,你们看我这样的实施办法中不中?”
唐汉生和应春花异口同声地说:“太好了!当然中了!”唐汉生高兴地说:“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你去找受害人韩文秀是最合适的,你肯定能打动她,我一点也不怀疑你的能力。至于去找曹振国,也非我莫属,我惹出来的事,只能我去解决,这一点也是肯定的,你妈也可以跟着我一块去。”
唐汉生和应春花感觉到,英莉如果出面去找韩文秀的话,取得韩文秀的谅解几乎是可以肯定的,英莉是最合适的人选。有了英莉的帮忙,他们感觉轻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