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听了小洁的话，佩轩沉默良久。他想，小洁不仅是一个道德高尚的女生，而且很有见识，她看问题看到了本质，比他佩轩看的还透，她像素云一样是一个知性女生；她也像文秀一样，有着极高的悟性。可惜的是，这样一个好姑娘，非爱着他不可，却从来不为难他。而他却不能爱她，不能给她爱情和婚姻。他感到遗憾的时候，小洁还总是安慰他，不让他觉得对她有亏欠，唉，这个女孩太好了！
想到这里，佩轩又握紧了小洁的手说：“小洁，你说的我都明白。说实话，我不可能跟文秀分手，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一定找你。”小洁温柔地说：“佩轩，......”她本来想说“谢谢你”，可是看到佩轩的目光，那意思是说你说那样的话就太见外了，小洁就不敢说了，佩轩眼睛盯着她的眼睛，四目相对，两人在用眼睛交流，佩轩的脸色很严肃，小洁则微微一笑。虽然周围并没有人，可是他们也不敢拥吻在一起，毕竟是大白天嘛。她觉得，虽然两个人没有说话，可是佩轩的眼神分明就是告诉她，此刻她就是他的女人，她心里顿时荡起了爱的涟漪，迅速传遍全身，她甚至有点羞涩。佩轩看到她害羞的样子，笑了，他感觉小洁就像被他揭开红盖头的新娘一样的羞涩，他真想把她拥进怀里吻她，可是他知道不能这样。小洁也看懂了佩轩眼神的含义，她被佩轩看得不好意思，就低下了头，娇嗔道：“你眼神好厉害，好像要把人家看透一样。”佩轩微微一笑说：“如果我把你看透了，那你就是我的女人了。”小洁听了，心中一荡，说：“你又逗人家了，你又不敢真那样做。”佩轩嘿嘿一笑，站起来，伸手把小洁拉起来，说：“小洁，咱们该走了，我送你去火车站。”小洁温柔地说：“真不想走，就想和你在一起。我也知道这样不行，可是心里总是想着你。也许慢慢就好了。”佩轩暗自叹了一口气，替小洁伤感。
他们两人漫步到公交车站，坐332路到动物园，转无轨电车103路到北京站，这时候车上人不多，一有了座位，佩轩就让小洁坐下，他站在旁边陪着她。有老年人或抱孩子的女人，小洁就让座，这样反复两、三次，就到了北京站，佩轩去买了站台票，他看车站商店里什么都有，就去买了一盒北京糕点给小洁，让她带回家去。小洁不满地说：“谁让你买的？”佩轩憨厚地笑笑，说：“没多少钱，不值得你生气。”小洁瞪他一眼说：“你现在也学会乱花钱了。’佩轩不在乎地说：“小洁，这没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我做兼职，一个月挣不少钱呢，有钱就要花嘛，经济学就是这么说的。”小洁厉声说：“那也不许你乱花钱！”佩轩皮笑肉不笑地说：“好，以后听你的，谁让你是我家里的呢。”小洁一时没明白，问道：“啥是你家里的？”佩轩玩笑说：“你就是我家里的。”小洁仍然没明白：“啥意思？”佩轩不怀好意地笑了，他对着小洁轻轻说：“家里的就是老婆，明白了吗？”小洁装作恼怒地说：“又占我便宜来了，你就是个流氓。”佩轩嘿嘿笑了，其实佩轩知道小洁喜欢听他叫她老婆，他这么打趣称呼她是为了讨她喜欢，小洁听了假装生气，其实心里暖洋洋的。
他俩顺着人流检票、上车，找到座位后小洁就坐下，佩轩站在旁边陪着她，等到车快开的时候，佩轩下车，站在车窗外看着小洁，等着车开。小洁看着佩轩，心中有万般的不舍。车缓缓走了，他们挥手告别。佩轩从车站出来，坐103路电车回来，到动物园转车回p大。
小洁来的这两、三天里，他基本没看书，一直陪着小洁。他回到学校，赶快去吃饭，吃完饭就拿起书包去找地方看书做功课。他一走出楼门，就见素云在看着他，他只好上前问道：“师姐，不是找我吧？”素云笑着说：“就是找你的，走吧，咱们一块上自习去。”佩轩纵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好跟素云一起走了。他俩走西边人少的路，素云随口问道：“佩轩，把小洁送走了吗？”佩轩点头说：“是的，我把她送上了火车。”素云笑着说：“看得出来，你们俩一往情深啊。”佩轩坦率地说：“是啊，她在我们那里复读一年，我也复读，正好是同学；她舅舅是我的老师，对我特别好；有时候我还帮她解数学题。她是大城市来的漂亮女生，比较引人瞩目，我们农村对城里来的同学都比较关注，所以都记得她。我来北京上学以后，她从其他同学那里知道了我的地址，就写信来，这样就建立起了通信联系。去年初冬她来北京玩，我陪她去了圆明园和颐和园。”素云说：“就这些吗？”佩轩说：“就这些，还能有什么？”素云说：“小洁都说了，就你还继续瞒着不说实话。”佩轩说：“素云，你想知道什么？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素云说：“小洁承认她爱你，你们俩肯定关系不一般吧？你老实交代吧。”佩轩若有所思地说：“小洁是大城市的姑娘，那么漂亮，还温柔善良，善解人意，我怎么配得上她呢？我是农村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都需要我赡养，所以我不敢轻易跟人家女孩谈恋爱的，怕拖累人家。再说农村又脏又乱，你们城里生活惯了的到农村会不习惯的。”素云抢白说：“这些话你可说过不止一遍了。人家小洁可是从来没有嫌弃过你啊，你再找这种借口就不合适了吧？”佩轩嘿嘿笑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素云接着说：“佩轩，到底小洁是不是你的女朋友？”佩轩干脆地说：“不是，这一点可以肯定，我们俩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只是同学关系。”素云不客气地说：“人家小洁那么好一个姑娘，哪点配不上你？你总是拒绝人家。人家小洁可是从来都不嫌弃你，她说了，你在高中的时候属于最土的、最贫困的学生，她一点也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相反她很同情你，面对这样一个女孩你都无动于衷，你想干什么？我原来认为你是个好人，现在我有点怀疑你到底打什么算盘。”佩轩自嘲说：“你声讨我声讨得很对，从道义上来说，我的确欠小洁的情。不过，谈恋爱这种事也要看缘分吧？毕竟现在是八十年代了，咱们也都上大学了，咱不能就像农村配种站那样把公驴和母驴牵到一起就成就夫妻吧？”素云一听就“咯咯”笑个不停，笑完了，说：“有你这么俗的吗？举这种例子，简直下流！”佩轩歉意地说：“对不起，素云，我不该这么说。不过，话糙理不糙，其实就是这个意思。”素云嘲讽道：“嗯，你现在倒高雅起来了，如果在农村，给你介绍一个，你也就看一眼就得决定定亲，你还挑剔不挑剔？我就是为小洁讨一个公道，你凭什么看不上人家？”佩轩听了，诚惶诚恐地说：“师姐指责的很对，我明天就给小洁写信下帖子，要她做我的未婚妻，让师姐做大媒见证，好不好？”素云不客气地说：“好，你说的啊！不许反悔！”佩轩爽快地说：“我反悔什么？这么好的姑娘给我，我睡觉都会笑醒。何况，......”佩轩停住不说了，素云急忙问道：“何况什么？”佩轩看了素云一眼，说：“何况，即使小洁不同意，说不定还有才女会替补过来呢。”素云听了，就知道说的是她，抗议说：“滚你的吧！没一句正经话。你说话算不算数？我就当替补了，你要不要？”佩轩坏笑着说：“我早说过，把你们都抢来当压寨夫人。”这时候天已经黑了，素云看看四周没人，伸手就打了佩轩一下，佩轩就笑了，说：“再打我就把你收拾成我的女人。”素云不服地说：“你就过嘴瘾吧，我再打你你也没法把我收拾成你的女人。你要真能做到，我就使劲打你。嘻嘻。”
其实，素云说的要为小洁讨回公道也是为她自己讨公道，因为她也遭到了佩轩同样的拒绝。素云只是感受了她与佩轩的心灵碰撞，她只是想与佩轩多交流思想，进一步密切两人的关系。但是佩轩似乎不想进一步密切他们之间的关系，尤其是感情上不想进一步发展下去。这对于别的男生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可是对佩轩来说却相反，就好像对素云这样聪明、典雅、大方、高贵的女生没有兴趣一样，这让素云冷傲的姿态倍受打击，她当然不甘心。她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她，他总是说他配不上她，或者是他俩没有这方面缘分。这些明显都是推脱话，而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他不说，谁也不知道。素云趁小洁来跟她进行了深度的交流，也没有找到佩轩推脱的原因。素云看到，很明显小洁也是来找佩轩的，她已经爱上佩轩了，可是佩轩一直在拒绝她，并没有与她进一步密切关系直到确定恋爱关系的打算，素云问小洁，小洁也只是说出来这个事实，也说不出来原因。这让素云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俩不觉就走到了自习教室门口，佩轩对素云说：“师姐，进去吧？”素云点头说：“好。”于是两个人进到教室里，分别找了座位坐下，拿出来书就看。佩轩看了教材，又看了其它参考书，相互对照着看，这样就把一些问题搞清楚了。这样一章一章地推进，把前面学的内容都复习了一遍，把主线的逻辑脉络也提炼出来了。看累了，就闭上眼睛思考一下，然后再看书。他又一次闭目思考的时候，感觉有人碰他一下，睁眼一看，是素云招呼他出去休息一下，于是他跟着她走出教室。
素云关切地说：“佩轩，你看书看累了吧？”佩轩不在意地说：“没事，只是好几天没看书了，心里有点着急。”素云笑着说：“是啊，对于你这样嗜书如命的人来说，没时间读书，肯定会很着急。不过也要劳逸结合，不能不顾身体，拼命去读书。”佩轩不假思索地说：“素云，你说得对，读书也是需要长期积累的，不可能一蹴而就。我明白，可是自己比较笨，只能多下笨功夫，一点一点啃，不然就赶不上了。”素云反驳说：“你就谦虚吧！你一点也不笨，你记忆力好，理解力强，你哪儿差？但是学习也要悠着点，不能像拼命那样，是一步一步来的。看得出来，你在加油读书，在争取时间学习。真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素云一边说，一边走到离教室稍远的地方，佩轩也跟过去。他俏皮地说：“师姐说得对，我服从就是。”素云看周围没人，就低声说：“你再给我叫师姐，我就抽你两巴掌！”佩轩嘿嘿笑了两声，不敢再吭声了。过了两分钟，佩轩看素云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就走近她，说：“素云，对不起，我又惹你生气了。”素云笑了笑，说：“我没生气，哪能天天生气呢？刚才我是跟你开玩笑，你别当真。”佩轩点点头说：“我知道，素云。你是那么典雅的淑女，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素云高兴地说：“你呀，就会哄女生高兴。你说，你骗过多少女孩？”佩轩自嘲说：“我这样能骗得了女生？连俺贾庄的女生都骗不了。不过，说实话，我如果在贾庄，真的连个媳妇都娶不上。”素云反驳说：“你得了吧，你说过还要抢人家财主家的小姐当压寨夫人呢。”佩轩笑着说：“你还记着这话呢？现在没有财主了，没地方抢了。”两个人说着笑话，又走进教室去用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