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还在继续。
“后来天灾不断,霸占了她们财宝的亲戚,也都各个死于非命,要不然这仙人刘村,也断不会这般落寞。”
了凡大师闭上双眼,却怎么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悲痛与怒火,在听到曾经欺负芸娘的人都死了,心中却满是歉疚,并无半分快意。
了凡的声音都在颤抖,
“老人家,你刚说还剩下一个小儿子,后来也死了,可知她们的后人都去了哪了?是否留下什么书信?”
老者一听,便知他果然是奔着这家人来的,也不敢怠慢从袖中掏出皱巴巴的麻布,上面用碳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这些都是口口相传的,老朽原封不动誊抄下来。自从当初仙人降下惩罚,仙人刘村便被认为是神仙都在惩罚的村子,大家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当初这家对我祖上有恩,老朽这才留下,守着村落。”
了凡大师双目猩红看向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上面的内容几乎与陈平说的大差不差。还有一些只有他们二人才懂的符号。当年穷,饭都吃不饱,更别说读书了。他们便是以这些符号为暗号,互通心意的。
“我知你心中自有远大抱负,知你被出身孩子所累,你走了,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大本事,我跟孩子在村里生活的很好,你切勿挂念。若是有一天你回来了,就替我看看村里的麦子,以及天边的海。
我听说,那边的海很蓝很蓝,可惜我没见过。你是仙人,应该日日能看到海吧?真好,当仙人,能吃饱饭。”
了凡大师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一般,疼的他呼吸都累。
他想起来了。
曾经的芸娘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最大的愿望就是去看一看大海。他们一起约定,将来要离开村子,一起去看海。
只是后来饥荒严重,他又遇见了仙人,自此看海的愿望,就只有芸娘一人守着了。
而他身后围观的各个宗门宗主长老,没有一个人出声。不管是那庞大的阵法还是面前这一切,对众人的冲击太大太大。
陈平摸着手中蛊虫,见了凡大师看着手中的粗麻布这般认真,刚想直接将其一击必杀,便听到一声‘咔嚓’声。
再次看去,了凡大师身上光不再如之前那般柔和,反而忽明忽灭。当即便知,没有再打的必要了。
水寒月皱眉看着了凡大师,心中疑惑,小声道:“他这是怎么了?”
陈平面容平静,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他道心破碎了。”
沈清璇直接神识扫了一下,看不出任何异常,疑惑道:“怎么说?”
天明宗赶过来的修士顿时紧张起来,了鸣下意识上前一步,想安抚众人,反驳陈平的话,却被了悟大师伸手拉住。
当即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道心破碎,轻则此生修为止步不前,重则提前陨落。不管是哪一种,对天明宗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就算了凡大师真的道心破碎了,也不该当着一众宗门宗主的面说。
虽说来的基本都是正派,但正派之间也有斗争,更别提还有水寒月这个魔门头子。
而此时,了凡大师却已经顾不得别人说了什么,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分外决绝。
将手中粗麻布还给老者,声音极其平淡。仿佛并不以芸娘所遭受的一切而为之痛心愧疚一般。
“还请老人家尽快通知村内众人,搬离此处。”
那老者愣了一下,连连点头。当即拄着拐杖往村内走去。
了凡大师回头看向陈平,众人顿时紧张起来。
见此,他只是微微一笑,对着陈平躬身行了一礼。
“陈道友,抱歉,在下之前还以为在下的死劫是你。之前为逼道友出手多有冒犯,还请道友莫要怪罪。”
陈平惊讶地看着了凡大师。之前明明是一副道心破碎的模样,怎么眼下这般平静?
“哦?”
了凡大师并未解释,眼神十分复杂,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死劫确实在道友身上,但又不是道友。”
了凡大师说着,转身往村内走去。
这时,村内本就不多的村民也都尽数出来。见到几人,纷纷跪地叩拜,高呼仙人饶命。
了凡也只是让众人尽快离去,便脱下袈裟,叠好之后,郑重地交给了悟大师手中。颇有种托孤的意思。
了悟大师看着手中袈裟,眼中满是不舍。了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上前一步。
“了...”
话卡在喉咙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陈平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想到之前的疑惑,以及踏神国皇帝临终前的话,忍不住上前两步。
“了凡大师,这隔绝凡俗国度和正魔两道的巨大阵法,究竟是谁设置的?是你吗?还是...”
了凡大师脚步顿住,却并未转身。轻叹一声,又当做没听到一般,继续往前。
一直走到曾经的麦田之处,此地一片片房屋瓦舍拔地而起。
了凡大师只是轻轻一挥手,所有房屋瓦舍尽数化为齑粉,地里的麦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至成熟,挂着一个个饱满的麦穗。
一阵风吹过,掀起阵阵波浪,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芸娘,你看,这庄稼海,多好看啊。”
了凡说着,苦笑一声。
他的芸娘,再也看不到了。
了凡大师再次抬手间,天边掀起怒海滔天,远远看去,像是海水倒过来一般。原本还在看热闹的村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发了疯似的往外跑。
就连跟着一起来的一众修士们也都纷纷飞了起来。
有人小声问道:“了凡大师这是要干什么?”
凡俗国度本就对修士多有限制,更别说这般搬海之术。
了凡大师之前压下的腥甜再次涌上来,手中却一刻都未曾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