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坐在她的身边拍拍她的手背,“奶奶知道,孩子不会有事的。”
她含着泪点点头,靠在老太太腿上,眉目之间一阵疲惫。
她太累了,撑不下去了,想好好睡一觉。
付粤将银针收回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人,“此刻睡过去比较好,她忧思比较重,内心生怖,承受不住。”
“舟山,先送付大夫回去。”老太太吩咐道。
等室内安静,老太太用手摸摸自己怀里人儿的小脸,早已老泪纵横,“佛祖你要收就收我的命,为何还要伤害我的孙儿,他母亲还不够,还要算上他。”
室内的人闻言眼眶微红,当年老太太最宠爱的女儿走后,老爷子因此而去,这温府从此不再有片刻欢愉。
如今温家的外孙也去了,如何让众人接受?
温舟山面色难掩悲伤,“母亲,您注意身体,阿礼若是在的话,也不愿看见您这样。”
温舟序也劝道。
老太太因为悲伤病了好几天,一直在静园养病。
甚至陆家的人来也没有见。
宜城的大雪下了好几夜,还有几日就是新年的大年三十。
温宅一片悲凉,毫无节日的气氛。
梅园中,温书言正低头用热毛巾擦拭床上人额头上的汗水,这几日阮宜棠一直昏睡着不肯醒来。
甚至也没有进食过。
王叔送来的饭菜也未动,王叔忽然想起什么,急忙送了一瓶玉膏过来。
“从前宜棠小姐最喜欢的,您不妨试试。”王叔说道。
温书言忽然想起阮宜棠十一岁那年高烧的事情,好像因为这个也醒了过来。
她急忙打开,用勺子弄了一些在玻璃杯中,混合热水,轻轻喂了一些进阮宜棠的嘴里,可对方毫无反应,她又向王叔摇摇头。
王叔寻思说:“这方子按照表少爷当初做的比例做的,按说不可能…”
靠近床内墙的一侧,床上人的手微微一顿…
夜里,温书言离开了房间,将屋内的灯熄灭。
门轻轻关上,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挣扎着坐起来,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
她恢复力气之后准备下床,差点倒在床边,直接走向床的对面,一把将那层薄纱拉掉。
展现在人眼前是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册,她从屋内找了一块布,直接从书架上拿了东西包好,毫无犹豫打开门,逆着风雪而行。
窗户外面的风吹的很大,有一本书掉落,扉页滚动,前面的字迹竟然与帝都书房的一模一样,分不出真假。
阮宜棠离开温宅回头看了一眼,就往前方走去。
白墙黛瓦,大雪纷飞,夜里风声呼啸,雪地里留下一串串脚印,方向正是惠宁寺的方向。
她走了一夜,前方才看到一座寺庙的雏形。
这里离半山腰还有些距离。
她背着包袱,手摸向腹部,长长的睫毛上落了一层雪,一步步跪下才上一个台阶。
风雪中,不计其数的台阶静默在这里,那个身影身上却是一种毅然决然。
她每当跪下,虔诚如忠诚的信徒,口型是“求我夫平安。”
雪落满了她的发间,腿和手早已麻木,她不知还要走多久。
“师傅,那里有人。”忽然一道灯笼的灯在这漫长的黑夜簌簌而亮。
她愣了愣,那光源之处站着一人,眉间慈悲为怀,手上戴着一串佛珠,白眉胡须,宛若神明。
站在一旁的小僧人提起手中的灯笼,才看清她的容貌,“师傅这是阮小姐,之前她同那位陆先生来过这里。”
远宁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施主还是来了。”远宁看了她一眼,想起那日温家交来的八字,其实两人有缘,但却命运多舛。
阮宜棠虚弱一笑,打了手势,“师傅你知道我会来。”
远宁深深看了她一眼,眸中尽然是怜悯,“施主还是在之前的禅房休整休整。”
他便转身离开,小僧人提起灯笼,“您随我来就好。”
她安静地跟在身后。
“这路从前比较难走,现如今有贵人相助,将这里重新修缮一番,所以路好了很多,听师傅说,那位先生也姓陆,他的夫人经常来这里烧香,那位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小僧人开口。
她神情一怔,到处都是他,她如何能忘记?
随着禅房门打开,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里墙边摆满了她手抄的佛经,加上她带来的总共一百一十七卷。
“施主自便就好。”小僧出门替她关上门。
她在床上盘腿而坐,看了一眼桌上的烛火,慢慢开始磨墨,打开白纸,开始手抄佛经。
她的眉眼之间尽是沉默,手执毛笔却颤抖下不去笔,几次以后才慢慢写,每写一个字,笔下的字旁有泪痕洒过。
她抄了一夜,这烛火亮了一夜。
惠宁寺此刻却是灯火通明,远宁站在大殿前,里面站着一妇人,摇曳生姿。
“大师别来无恙。”罗曦玉捂着嘴偷偷一笑,“当年大师还不是主持呢?”
远宁低头念了几句佛号,悠然开口,“夫人心里还要做那些事,可知尽头是报应。”
“哈哈哈,我才不管什么是报应,那些该死的人早已死了,如今我来送她一程,去和那个女人团聚,你也要阻止我。”罗曦玉疯狂笑道。
远宁摇摇头,看了一眼她,果真是疯狂。
当年她的姐姐选择了杨磊,而没有选她。
明明说好姐妹共富贵,姐姐抛弃了她。
“施主还是回头是岸,为时还不晚。”远宁看着大殿上的神佛,“善恶到头终有报。”
罗曦玉则是轻摇扇子,一脸笑意,“不,我是做好事。”
“天快亮了,好戏也即将到来。”
温舟烟,陆衫宴,明凝秋都死了,她没猜错的话,阮穗玉给那丫头留了话,那丫头也不能留了。
当年知道温舟烟真相的人只有她和阮穗玉,她是温舟烟死亡的主谋之一,而阮穗玉是在一次偶然机会才得知的。
她还未动手,池家已离开帝都毫无踪影。
——
天微微亮,她终于抄完今年最后的三卷,将它们放好。
腹部传来阵阵响动,她微微一笑,轻轻地抚摸它。
门突然被人打开,直接是一阵阵闪光灯,她微微望去,原来是大片的记者。
“陆夫人听说你偷偷来这里养胎,陆先生走了,您不难过吗?”
“陆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看上去三个月大,陆先生和您在一起不过才几个月。”
“您在这里是躲清净,不为您丈夫难过。”
“听说陆先生名下的东西都是您的,您之前与一位崔先生认识,是不是为了他?”
…………
她冷漠看着这群记者,护着自己的腹部。
世间流言蜚语太多,纯粹的爱却是难得。
她情绪逐渐激动,可是喉咙却迟迟说不出话随即看向这房间的一百二十卷佛经,“我…只…爱…他。”
记者继续问道:“一向信佛的人都是看破红尘,您却选择和陆家主成婚,莫不是贪恋红尘。”
她使劲摇头,早已泪眼朦胧,在爱他这件事上,她是另一个他。
她亲手每年每月会抄一份佛经送去惠宁寺,一字一笔都是她的心意
暗恋他十年,早已入骨,成为她生命不可分离的一部分。
忽然院中有一道坚定的脚步声响起,有一人而来,他一身黑色的风衣,雪花于他身旁翩翩飞舞。
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眉眼之间染了几分无尽的墨色,眉眼温润儒雅,却不失上位者的冷厉与严肃。
他向她伸出手,她回握,两枚戒指在雪地里迸发出璀璨的光芒。
她满目淡淡泪意,看着出现的男人,打着手势,“你回来了。”
她隔着淡雾看向身侧长身玉立的男人,这座青山终于大雾散去,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面对镜头,陆珩礼与她五指紧扣,“陆太太信佛,我信陆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