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意将阮宅祖母之前住的地方让温家的人收拾出来,将老爷子安顿在这里。
陆臻北半夜悠悠醒转,因为窗户未关,他不由得咳嗽两声。
这时惊动了一旁撑头休息的阮宜棠,她一下惊醒了,起身查看他的情况。
“下雪了。”一道沧桑厚重的嗓音响起,“你祖母若是在就好了。”
阮宜棠顺着窗外看去,夜色如白练一般,瞬间成了一幅冬日的丹青。
她眸子微微湿润几分,扶着老爷子坐起,将提前准备好的靠垫拿出来,“这茶正好泡好了,爷爷醒来刚刚好。”
老爷子这时红光满面,自己可以坐起来,“正好尝尝你的手艺。”
她眸子泛着笑意,屋顶中间上方是精美的木雕,中间悬挂着一盏古灯,光影晃悠悠落在她的眉心。
一只凝脂若白玉的手提起茶壶,茶香氤氲,注入杯中。
老爷子忽然一愣,像是看见了故人一般。
他接过茶,微微抿了一口,白色的眉毛微微一动,“倒是有几分你祖母的亲传。”
阮宜棠浅浅一笑,“爷爷,若是我和祖母相比,你觉得如何?”
陆臻北笑而不语。
他望着窗外的雪,他此刻在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夜里风铃声阵阵传来,染了几分悲凉。
“孙媳妇,爷爷想听你弹的凤求凰。”他慈祥地看着她,“你若是不愿意,爷爷也理解。”
她此刻心里如同无尽的海水涌了过来,将她压地喘不过气。
此时的爷爷恐怕是回光返照,她压下心头的难受,而是静雅一笑,“爷爷您等等我,我去取下琵琶。”
陆臻北点点头。
她转身出了门,门外是温家的一行人,面色凝重。
“我已经通知陆家的人了,他们最快明日下午到。”温舟山说道,“今晚老爷子身边离不了人,宜棠你辛苦些。”
她轻轻点头,摸着肚子,宝宝,我们一起陪着太爷爷。
温舟序看了一眼里面微微叹口气,将手里的琵琶递给她,“别怕,温家在你的背后。”
她不免心里涌动几分欢喜,眸色含着担忧,“他还是没有消息。”
温舟序不敢看向她的眼睛,他查到最新的消息,三天前本该在法国巴黎起飞的飞机因为意外事故迅速上了国际新闻。
整个温家都瞒着她,温书言暗不动色说:“也许表弟有事,国际上时常因为天气因素影响飞行,你不必太过担心,你的手机暂时放在我这里,有消息第一时间我会告诉你。”
阮宜棠眉眼弯弯一笑,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
她便转身回屋。
老爷子侧头望去,姗姗而来的女子怀里抱着琵琶,背后是白雪纷纷,红梅绽放。
门口的灯影摇摇晃晃,她穿了一件苏绣黛青色旗袍,一步一生莲,婀娜多姿,温婉如月。
那双含水的眸子微微一笑,近了近了,他心里隐约有种期待。
“爷爷。”忽然一声女声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悲凉一笑,眼前似梦非梦,故人早已不在。
阮宜棠在红木圆凳上坐下,背后是白雪与红梅,映衬着如玉的美人。
她调试了一下琴弦,开始弹了起来,眉眼温雅,嫣然的红唇微启。
江南特有的吴侬软语立即出来,流淌着江南水乡的温和。
陆臻北慢慢闭上眼睛,唇角上扬,听着这曲子。
阮宜棠每当摸到琵琶上的“陆”字,心里甜蜜如糖,味道由淡淡转为甘甜。
弹凤求凰必须心里有情,情到浓烈才知欢愉。
屋外风雪纷纷,屋内温情流淌。
忽然老爷子的手从身上滑落,她微微一怔,手里的琴弦也断了两根。
她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继续弹完,只是她的眼尾落下一滴滴泪,掉落在脚边。
曲子已完,故人魂归,至此为殇。
“祖母,爷爷去找你了。”她淡淡的嗓音响起,染了几分风雪的寒彻。
“老爷子去之前,留了话给您和家主。”向叔默默走进来,看了一眼安详离去的老爷子。
阮宜棠眼眶微红,难过说不出。
“老爷子是没有遗憾走的,他唯一的念想想与阮小姐合葬,生未在一起,死同寝是他一直的遗愿。”向叔冷静说道,“少夫人应该为老爷子高兴才对。”
温家的人走了进来,开始准备后事。
阮宜棠站在门口,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簪子上的老人,眉目安详,嘴角带了一丝笑容。
“爷爷,你要当太爷爷了。”她忽而出声瞬间忍不住哭了,“您一路走好。”
她转身往外走,麻木走入雪中,感觉浑身悲凉。
温书言回头一看,看见一个倒在雪地的身影,“棠棠…”
她只记得心里好痛好痛,宛若她当年亲自送祖母走的时候,上帝将她拥有的东西一点点剥离。
她在雪地里闭上眼睛,哼起祖母那时哄她睡觉的歌谣,可惜回不去了。
爷爷,祖母,你们见到面了对不对?
那里没有束缚,只是你我。
——
她醒来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摸摸她的脸。
爬在床边的小影月一看到她睁开眼睛,哇地一声大哭,“小姨,你不要死,月月不吃辣条了。”
她勉强起身伸手去擦小影月的眼泪,脸色微白,“姨姨只是累了,不会死的。”
小影月一把冲入她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可是妈妈外公说死了…”
阮宜棠眉眼微皱,心里瞬间有了不好预感,“你说什么?”
小影月手里正好拿的是她的手机,小丫头正在乱点,而她下一刻脸色更加惨白。
手机屏幕上是最新的新闻,明晃晃的几个大字:陆家家主三日前死于飞机失事,事件正在调查中!!!!
她宛如坠落冰窟一般,一下浑身无力躺在床上,视线一直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小孩子被吓着了,哇哇直哭,手机掉落在地毯上。
她一直在尝试说些什么,可是嗓子下一刻发不出语言。
她失语了。
她美眸里满是泪水,浑身无力,指着外面,“陆…”
“快点,付大夫。”温舟序带着思源医馆的大夫刚进来,一眼就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他脸色大变,看向付粤,“您赶紧看看小棠。”
付粤放下医箱,从里面拿出针包,分别用银针在几个穴位扎下。
又把握了一下对方的脉搏,眉头一皱,“病人急火攻心,而且…”
“您可以直接说,温家受得住。”老太太正从门外走来,心疼看着床上的人,“我的孩子…”
“少夫人怀孕了,大概一个多月。”付粤继续说道,“但是有流产的征兆,她本来就体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