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祝逸风接下来的话,同样大大的出乎了陈浪的预料。
“我明白了,你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兔子急了也咬人,对吧?”
“虽然你说的那个什么肾上什么素,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就如你所言,人在遭遇危险的时候,确实会爆发出远超平常的力量。”
“我听过一个传闻,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妪,为了保护自己的孙儿,赤手空拳跟熊搏斗,还真把熊给打跑了,但那个老妪在熊跑了之后,很快也死了。”
“这会不会就是你所谓的肾上素起的作用?”
“如果是的话,那为什么你还活着?”
陈浪先是惊讶,然后警惕性直接拉满。
因为他意识到,眼前的祝逸风,跟他以前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是个心思相当深沉,而且思维极其敏捷的人。
如果在配合上他嘴角的笑跟眼眸中的冷意,那么祝逸风就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恐怖。
祝穗安咋就养出这么一个可怕的儿子来。
“我说错了?”祝逸风见陈浪不吭声,追问道。
陈浪暗自吁了口气,道:“没有,大公子的推测完全正确。”
“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在下也略懂一些拳脚。”
祝逸风道:“那就直说好了,何必绕弯子。”
“陈公子,我希望我们接下来的谈话,是坦诚的,率直的,而不是绕来绕去,可以吗?”
陈浪缓缓点头:“好。”
祝逸风道:“你的拳脚功夫,跟谁学的?”
陈浪道:“就是些乡下把式,上不得台面。”
祝逸风道:“陈公子,请注意我的问题,我问的是,谁教你的。”
陈浪道:“老家以前有个猎户,跟他学的。”
“叫什么?”
“陈老八。”
“现在在哪儿?”
“死了。”
祝逸风冷冷的说道:“真死了?”
陈浪道:“不信?你去河中村,在村尾找到一间破旧的老房子,然后以老房子为起点往东走大概两百步,陈老八就埋在那儿。”
祝逸风道:“我没有不信,只是确认一下。”
陈浪:“呵呵。”
祝逸风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刺杀江夏王的主谋逃跑,牵连出了定边军内部的奸细。你觉得这件事儿,跟祝穗安有没有关系?”
陈浪脸色一沉:“大公子,你是在怀疑自己亲爹吗?”
“如果是的话,请你直接去问他。”
祝逸风漠然道:“你错了,我这不是在怀疑他,而是在帮他。”
“定边军作为陛下手中最能打的军队,如果被辽人渗透,祝穗安作为最高统帅,肯定难辞其咎。”
“如果有人参他一本,他的日子肯定会不好过。”
“甚至很有可能失去兵权。”
“想要保住这一切,就得证明这件事儿与他无关。”
陈浪道:“我不知道,你自己去问二叔。”
“二叔?”祝逸风道:“你管我爹叫二叔啊。”
陈浪咬了咬牙:“说吐噜嘴了,不行吗?”
祝逸风笑了笑,道:“冯姨娘还好吗?”
陈浪双眸一沉,冷声道:“你在说什么?”
祝逸风道:“你紧张什么,我就跟你随便聊聊而已。”
“而且你不必害怕,你娘在我家住了二十多年这件事儿,陛下早就知道了,要收拾你们娘俩,早就收拾了,不必等到今天。”
“再说了,你出使辽国有功,你乱党之子的身份,跟这份功劳……”
说到这里,祝逸风还拍了一下手,发出啪的声音。
“抵消了。”
陈浪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大公子今天请我来做客,就是为了消遣我吗?”
祝逸风道:“别误会,我就是想要见见冯姨娘的儿子,毕竟你娘害得我娘,无家可归。”
陈浪缓缓的起身,道:“所以呢?要打一架吗?”
“我奉陪。”
祝逸风坦然道:“你都能杀刺客,我又怎么会是你的对手。”
“陈公子,别激动,坐下说。”
陈浪冷漠的说道:“如果还是说这些,我觉得咱俩没有必要继续往下谈了。”
祝逸风道:“那就换个话题,不聊这个,行吗?”
陈浪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缓缓的坐了下去。
虽然现在转身就走,祝逸风大概率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但这个男人实在是可怕,陈浪觉得自己应该多跟他说些话,这样才能更好的了解他。
因为祝逸风对自己的了解,是远胜于自己对他的了解的。
想要在之后的相处中,与他处在同一起跑线,那么此刻就必须要忍得住,多从他的话语中,分析判断他的性格。
陈浪整理了一下思绪,道:“聊什么?”
祝逸风给陈浪倒了杯茶,“聊聊宋柯。”
陈浪皱眉:“宋柯,谁啊?”
祝逸风道:“陈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宋柯,前皇城司都尉,奉命追查红莲教逆贼,但最终死在了临水县。”
“当时有很多老百姓,都看到是一个定边军士兵,割掉了宋柯的脑袋,嘴里还高呼报仇两个字。”
“这说明定边军中,不仅有辽国的细作,还有红莲教的细作。”
“我朝的王牌军队,竟然被渗透的跟筛子一样,什么样的势力都能往里面掺沙子,啧啧啧……”
陈浪发现祝逸风这个人很喜欢在对话的时候埋钩子,如果自己不留神,就会掉入他的语言陷阱之中。
比方说刚才这段话,陈浪如果顺着祝逸风的话继续往下说,那就毫无疑问的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
如果是一开始,陈浪搞不好就掉陷阱里面了,可现在陈浪已经有了警觉,自然不会遂了祝逸风的心思。
“你说的这个宋柯,我跟他只有几面之缘,他死的时候我也不在现场,你提到的这些什么复仇啊,红莲教啊,我一概不知。”陈浪道。
祝逸风皱了皱眉,再看陈浪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异样。
这么会功夫,竟然就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中的圈套,确实是个人才啊。
“宋柯很得陛下器重,他被红莲教所杀,让陛下对红莲教深恶痛绝。”
“任何暗中接触红莲教、支持红莲教的人,一旦被查实,立即关押。”
“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陈公子,你应该跟红莲教没什么关系吧?”
陈浪道:“当然,我只是个做买卖的读书人罢了。”
“如此看来,这本册子上的作者,跟你只是同名了哦。”祝逸风说完,拿出了一本手册。
封皮上写着一行字。
红莲教管理条例。
右下方还有两个小字。
陈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