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浪面不改色,道:“我这个名字普通的很,整个大燕估摸着能有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叫这个名字。”
“这说明不了什么吧。”
祝逸风一直在观察陈浪的神态,见他的眼神确实平静如水,就把册子收了回去,“陈公子说的有道理,同名而已,确实说明不了什么。”
然而接下来,祝逸风话锋一转:“但是,我看过这本册子,发现里面很多遣词造句,跟陈公子制定的广告法、版权法,有些类似啊。”
陈浪耸了耸肩,道:“那又如何?广告法、版权法,我只是起了个头,具体的细则都是衙门拟定的,与我无关啊。”
“再说了,这两本律法都是公开的,说不定红莲教中军师啊谋士之类的人物,看完这两本律法后,大受启发,所以就搞出了这本手册。”
祝逸风挑了挑眉,道:“很合理的解释。”
陈浪道:“大公子,你绕来绕去,不就是想说,我在暗中资助红莲教嘛。”
“要不这样吧,咱们痛快点,你直接去衙门检举我,或者再直接点,你不是常住京城么?你把我押回京城,直接关大理寺。”
“然后再给陛下写一封奏章,就说我这个逆臣之子,勾结匪徒,意图谋反。”
祝逸风道:“陈公子,别急嘛。”
陈浪冷冷的说道:“我急你大爷。”
“老子看在祝郡公的面子上,才来赴宴。你他娘的从头到尾就在这里叽叽歪歪个不停。你不就是恨我娘抢走了祝穗安吗?你他娘的找你爹发泄去啊,找我搞鸡毛?”
“我,陈浪,大燕朝最大逆党头子李世荣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你要弄死我,就直接向全大燕宣布我的身份,到时候都不用你麻烦,参我的折子,会比府洋河中的鱼虾蟹还要多!”
祝逸风也没想到陈浪会忽然变得这么暴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皇城司不是诏狱司,审讯的犯人大部分都是勋贵,而勋贵即便是入狱,也会讲究一个风度,鲜少有像陈浪这种直接骂娘的。
反应过来的祝逸风,抬起手颤抖的指着陈浪:“你你你……简直有辱斯文。”
“我辱你马勒戈壁。”陈浪啐了一口唾沫,然后翻出诏狱司的腰牌,啪一下拍在了桌上,“睁大你的狗眼,给老子看清楚,我是诏狱司的少司!”
“别说老子跟红莲教没有关系,就算有关系,那我也是在替朝廷办事,从内部瓦解红莲教。”
祝逸风立刻拿起腰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确认是真的后,道:“李君回竟然把你提拔成少司了?”
陈浪冷笑道:“咋的,不服啊?不服上奏啊?你他娘不就会这一套吗?”
“到时候看看,是你折子硬,还是我三叔的命硬。”
既然身份都已经公开了,陈浪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管李君回叫三叔。
李君回作为李世荣的义弟,皇帝都能让他统领诏狱司这么多年,说明皇帝对他是绝对信任,想要借李君回跟李世荣的关系来攻击李君回,成功的概率不足一成。
祝逸风放下牌子,心思彻底乱了。
陈浪这一通脏得没法听的脏话,以及诏狱司的腰牌,完全打乱了祝逸风的节奏。
而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谈话的节奏一旦被对手掌握,再想要控制住,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陈浪见祝逸风神色有些慌乱,继续嘲讽道:“大公子,二叔就算再怎么对不起你们母子,可你能有今天的地位,还是靠着二叔这座大山。”
“你不会真以为皇帝是器重你这个人吧?”
“你对定边军各种挑刺,妄图证明二叔是个不称职的统帅,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二叔失去对定边军的掌控,这只大燕朝的王牌军队,会落得什么下场?”
“过去这二十多年,文官集团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对二叔的攻击,因为整个大燕,就只有二叔这么一个特例,只有他能完全的掌控一支军队,而其他的军队,都是等到打仗的时候才会安排一个将领,这样的安排,确实可以让军队不至于成为将领们的私兵,但也严重的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
“夏州一战,要不是靠着二叔跟定边军,这次战役就将又成为一次足以载入史册的笑话。可文官们看不得这些,他们不希望手中的权力被武将瓜分,所以他们才要拼命的找定边军的麻烦。”
“而皇帝同样对定边军存在猜忌,因为二叔统领定边军的实在是太久了。他怕自己驾崩后,儿子控制不住定边军。”
“赶巧你这个蠢货,因为一些家庭矛盾,就对自己亲爹恨之入骨,所以文官集团推荐你,皇帝也顺势提拔你,就是想用你来攻击二叔。”
“你这把刀,捅别人可能连防御都破不了,但是捅你亲爹绝对一捅一个窟窿。别人都在等着看你们父子相残,也就是你这个白痴傻逼二五百,还乐呵呵的以为自己在替天行道。”
“我呸!”
“他娘的什么玩意。”
一番连珠带炮的输出后,陈浪爽快的吐出一口浊气,感觉从头舒爽到了脚,接着拿起自己的腰牌,头也不回的离开。
祝逸风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回神。
同时他的脑海中,有一句话,在反复的出现。
“我真的做错了吗?”
等到陈浪离开郡公府后,祝穗安的书房中,裴明正在跟祝穗安,绘声绘色的描述陈浪刚才的表现。
“郡公,我是真没想到,这小子发起怒来,会这么的厉害。”
“大公子的思维可是出了名的迅捷,可是面对陈浪的怒火,他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完全蒙圈了。”
裴明说完,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祝穗安也有些忍俊不禁,道:“这小子,跟谁学的?”
“我大哥可不是这种性格,阿英也不是。”
裴明道:“会不会是李司长教的?”
祝穗安摇头,道:“不可能,那个死瘸子随时随地想的都是怎么阴别人,可不会跟人正面起冲突。尤其是这般酣畅淋漓的痛骂,死瘸子这辈子都做不出来。”
裴明也想不出个头绪,遂把这件事儿抛到脑后,道:“郡公,大公子那边……要不要去安抚一下?”
祝穗安摇头:“不必了,这种事情,让他自己想吧。”
“他要是想不明白,我就是说一万句,也没有作用。”
“何况逸风有句话说得对。”
“我确实亏欠他们母子良多,被他嫉恨,也是我的报应。”
说到这里,祝穗安吐了口气,转而问道:“对了,你刚才重复陈浪的话中,有一个词儿出现的频率很高,我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裴明眨眨眼,道:“什么词?”
“你马勒戈壁!”祝穗安一本正经的问道:“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