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开战 7
时间 22:22
夜雾仿佛被剪碎的黑绸,沉沉压在雷恩港外海的边界线上。
起初,只是一团微不可察的暗影,在航道尽头泛起。但随着时间推移,那团暗影越来越像一艘实体之物。
灯塔探照的光束几次穿越那一带,却仿佛被吞没于深海黑潮之中,无法穿透它的轮廓。雷恩港海关监控站的了望员拧了下望远镜的调焦轮,终于捕捉到那艘巨船缓缓从浓雾中露出船首。
“有船靠近。”他低声道,声音带着不可置信,“船号识别……白鸥号。”
指挥台一瞬间鸦雀无声。
那艘早在上月前失联、被报告为“深海触礁”、“技术故障”乃至“海盗劫掠”的游览巨舰,居然以如此诡谲的方式、在诡异的夜雾中归来。
“立刻用高频呼叫频率联系。”主管喝道,“检查AIS编码,看是不是伪装船。”
可AIS系统却一片死寂,无任何应答。而当他们尝试使用雷达与光信号进行警告时,白鸥号依旧不紧不慢地行驶,宛如置身另一个世界。
数名海关警备员带着通讯设备与记录仪登上岸边检查平台,想通过指令要求船只停靠或接受检查。就在这时——
夜雾忽然膨胀。
那不是风吹雾动,而是一种非自然的“膨胀”——如同被某种看不见的脉冲扯裂一般,雾气自四方卷入白鸥号周围,凝聚成一道厚重得足以隔绝五感的屏障。
霎时间,所有对船体的感知都中断了。无线电失灵,光信号反弹,连影像监控都开始频繁闪烁、扭曲成一片雪花噪点。
而在那团仿佛“由海中神只气息织就”的雾霭中心,梵喀·拉特缓缓走到甲板最前端。
他身披黑金交错的神袍,额心红纹悄然泛起微光。手中是一枚带有铜锈与残骨的骨铃,铃音不响,却仿佛能唤醒所有沉于暗处的意识。
“听我之言。”他低声呢喃,吐出古老而晦涩的语句。
瞬息之间,整艘白鸥号船身周围的水面泛起诡异波纹,那些藏在船体纹饰中的古符被激活,释放出一圈圈与现实不协调的时空干扰脉动。
在雷恩港的海关前哨台,几名守备员骤然失神,面露迷茫之色,随即身体晃动了一下,眼神变得空洞迟钝。
他们仍维持原位,却已陷入某种半意识状态。而远处主监控台内的几名主控员也同样陷入短暂的失控状态:一人双手痉挛,口中呢喃着不成句的话,仿佛正在梦中对某种“神明”进行朝拜;另一人头颅前倾,竟口吐淡淡白气,身体僵直如雕像。
仅有一名站在较后方的中年主任在下意识中按下了应急通报按钮——他眼前已经开始模糊,整个人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压迫感逼得快要跪倒,但最后一刻,那道警报信号还是传上了陆地情报中心。
……
【国安高层会议室】
三分钟后,某处高层秘密会议厅内的红灯亮起,一位神情严峻的国家安全副秘书接过特急密报,眉头陡然皱起。
“白鸥号?”
他顿了顿,随即将这份文件推向会议桌中间。
主席之位的官员闻言,皱眉道:“你确定?那艘船不是在一个月前就宣告失踪?还有录像资料证实是沉船。”
“情报确凿。”那人缓缓道,“更关键的是……它从东南方向驶来。而就在一周前,东南亚三国宣布彻底脱离原有框架,开始政治并立。这艘船,来得太巧了。”
“有外交背景?”一位副部长追问。
“不能排除。”他深吸一口气,补充道,“而且他们没有通过任何官方港口路线,贸然进入我们核心海域,根据国家海权法第九条,可视为敌意试探。”
“那就是敌国船只?”主席的声音转冷。
可坐在末席的一位老政客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却极具分量:“请谨慎措辞……我们还无法确认其是否为国家行为。也不能把一艘船的擅自靠港,当成战争理由。”
“但那艘船曾出现在‘黑雾事件’中。”安全副秘书低声道。
全场一静。
那个名字,就像骤然飘落的灰雪,在会议室的空气中凝成寒意。许多官员并不知道那场事件的详细真相,但他们知道一件事:黑雾是一个禁忌的词汇,这是一种与本国截然不同意识形态的东西。
主席并未直接回应“黑雾事件”,他眯着眼低声说:“不论他们是否与那些黑雾有关,但既然东南亚三国突然宣布政治并立,又在如此敏感时刻派出一艘失踪船只,径直驶入雷恩港……这就绝不是一次普通的‘外交事故’。”
“那我们要不要……拦截?”另一人问。
主席缓缓摇头:“不,贸然拦截可能引发冲突。先‘观察’,我们以‘情报监控’名义加强港口线索回收——让舆论相信我们仍处于掌控中。”他略一沉吟,压低声音,“也派人接触‘殡葬组’,掌握佛头的实际状态。”
没人敢反驳。
但唯有那位高层领导,眼神里隐隐透出一丝隐忧。他心知肚明:所谓“佛头”的背后,并非历史文物那么简单——而这艘白鸥号,怕是为它而来。
……
他们话音刚落,情报员急匆匆递来一张新影像——雷恩港外围的卫星照片,模糊但清晰显示出:浓雾覆盖已扩大至市区边缘,中心点正在向F区汇聚。
照片中的城市轮廓仿佛被一层灰色的病变膜覆盖,原本璀璨的港口在夜视模式下只剩下几道微弱灯光,像是濒死生命的心跳。
所有人屏住呼吸,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
有人低声问:“……这是自然形成的吗?”
长官并未立即回答。他盯着那张照片。他猜测,这不是气象,也不是环境事故。这也许是——
“或许要开始了。”他低声说。
而此时,在雷恩港东南方、被瘴气遮蔽的外海边缘,白鸥号正在悄然靠近。
它如同一座幽灵般的浮岛,在夜色与迷雾之间无声地破浪前行,灯塔的光芒在它表面打下扭曲倒影,仿佛连现实都不愿与它接触。
在船体深处,船舱改造为一座古老而巨大的祭殿。
梵喀·拉特,披着黑金织纹袍子,端坐于用人骨与青铜铸成的咒坛中央。他的身前悬浮着六面黑红交织的铜镜,每一面都映照出雷恩港不同区域的画面:灰狼站在尸骸之上、黑猫与迅影交锋未决、瘴气开始渗入民居底层……
他睁开眼,那不属于人类的黄焰悄然跳动。
“瘴气足够了。”
他轻声说道,嗓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感。
他缓缓张开双臂,掌心悬浮着一缕缕从远处汲取而来的“怨意残火”,那是雷恩港战场上未曾散去的战意与死亡回响。
紧接着,他低声诵念出一句从未在人类语言中出现过的古咒:
“纳塔·图娅·迦兰……图哒·图兰·耶玛……”
铜镜上的画面骤然扭曲,像是被什么无形之力扯动。六面铜镜仿佛也在颤栗,光影之中,开始浮现出一丝丝模糊不清的灵影——那些原本应该消散的死者,正在“回响”。
“让他们……醒来。”
梵喀·拉特低语,五指猛然合拢,祭坛上方的骨轮随之急剧旋转,一道肉眼可见的咒文光柱穿透船舱顶部,直冲夜空。
那一瞬,整艘白鸥号仿佛从“船只”转变为“灵界传送器”,其上每一道锈痕、每一处缝隙,都化作连接“生”与“死”的孔隙。
浓雾翻涌,瘴气如血流般狂泻向港口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