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舟迅速收了东西:“谨遵岳父示下!”
陆阶点头:“既然你父亲尚未参与,而你又选择了这条路,那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寻我。”
“小婿正是这个意思。”沈轻舟双眸更加熠熠生亮,“岳父高瞻远瞩,智谋过人,与严贼父子周旋十余年而未曾失手,我等确实需要岳父您的引领。”
从行动上说,他拥有高深的武功,还有大批身手不错的护卫,以及这些年暗中集结的清流与子弟,的确会有些优势。
但陆阶可是深入敌营十余年之久,这番审时度势的功力足见一斑。
再者,这可是位居一品的户部尚书,当朝大学士,如果说未来还有实力能与严家掰手腕的人,那么眼前这位斯文儒雅的陆大人绝对是最有力的一个!
陆阶望着他年轻的面容,微微点头:“严家没拿到我的把柄,他们吃不准我到底有没有背叛,不会一鼓作气把我推到对面的。
“但事情难保万一。
“他们的势力遍布朝廷上下,一旦对我存有疑心,日后我办事也将艰难。”
“您说!”
“昨日工部衙门只有我去过,那一份我给了严述的工程单子是工部左侍郎魏廷找出来给我。眼下若要洗清我的疑心,你觉得该如何做?”
对上陆阶的目光,沈轻舟略略一顿就回答道:“小婿以为,我手上的那份抄本可以发挥用处了。”
陆阶点头:“眼下天色还暗,正宜行事。”
沈轻舟深深俯首:“遵命!”
……
门外徘徊不止的杨伯农望着半开的窗户内说话的二人,心底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从前他们一面防着严家,一面又防着沈家,没想到今夜里解救了他们的竟然会是沈轻舟!
听到后窗传来轻微的吱呀声,他连忙扭头,只见屋里已经只剩下了陆阶,连忙推门进去:“沈公子他走了?”
陆阶后靠在椅背上,仿佛有些虚脱,但一双眼睛却又闪耀着光芒:“走了。”
杨伯农深吸气:“真没想到……”
这些年他们如履薄冰,处处小心,只因为这条路实在太凶险,也太狭窄了,如今竟然发现沈轻舟是自己人,被严家送出去的陆珈的丈夫,跟他们是一条心,他们本就是一家人,如今年那点隔阂也消去了,眼下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沈公子年少有为,这些年外头却没有丝毫关于他武功高强的传说,旁人对于这位公子的印象就是体弱多病,再就是有一个出色的持家之能,他这份深藏不露的本事,与大人也若异曲同工!”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应该仔细行事。”陆阶直起身子,“一旦让严家察觉这一点,我们的步子就要乱了。
“——上次让你查阳家的事,赶紧加快动作!”
“遵令!”
……
沈轻舟出门的时候天色才刚暗下,随后将近两个时辰过去,也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传来。
等待的过程总是难熬的。
碧波阁里,对坐着的陆珈与程文惠都在沉默。
陆阶此举不光撕开了陆珈心底里最后一层纸,也让程文惠一副心肠不住地震荡。
“你母亲死后,那时候你还在世的外祖母想过把你接到程家来住,你爹不准。他要亲自教养你。我本来就对他有气,这样一来,我也就与他少了来往。
“最后决裂是因为他搅黄了我的升迁。
“过去我总觉得是他故意与我作对,如今想来,都察院里被严家暗中整过的言官不计其数,反倒我一直安然无恙,很难说不是他早就看穿了这点,而有意给了我程家平安。”
程文惠长吸气。“这个家伙,我还比他大两岁呢,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护着我了?他有把我这个大舅哥放在眼里吗?”
陆珈在旁边瞄着他:“您就别叹气了,我耳朵都快被您念叨得起茧子了。”
“那没办法,谁让他这么对我?”程文惠揣手,“他就是只狐狸!十足十的狐狸!明明我是狮虎,我应该比他厉害才对!”
陆珈翻眼望了一下房梁,喝了口参汤。
她从魏氏暴露那件事起悬起来的心,到今夜为止,终于放了下来。
陆阶的所有表现她都看在眼里。包括他对待蒋氏吐露出来的陆夫人之死的真相,陆珈最后依然选择没有戳破。
她希望自己猜的是对的,但又极其害怕猜错。
与其说今夜之事陆阶带给她的是紧张,倒不如说是高兴。
她有信心,沈轻舟出马一定会把事情办妥,现在她只期盼着他们能早些回来。
“公子回来了!”
真是心里想什么来什么,刚刚把汤碗放下,宋恩就进来了。
打开的帘子处,沈轻舟举步走入,还没打招呼,手里的账册和卷宗已经放到了他们身前的桌面上。
“已经和岳父大人交过底,他把这些给了我,还交代我尽快行动,这回一定要把柳家打下来。舅舅,接下来得看您的了。”
程文惠立刻抓在手上:“是户部账册!工部卷宗也到手了?果然是他!……这个老陆,他瞒得我好苦!”
陆珈道:“果然衙门有人好办事!合着他当时偏偏提出这个条件,要从户部换到户部,也是为了去抓严家的把柄。这么说来柳家上回摊上了官司,也是父亲干的了。就是不知父亲要除柳家是为什么?”
“因为柳政问他要银子。”沈轻舟望着她,“要三百万两银子。从那以后,柳家就倒霉了。”
衙门里的事他比陆珈了解得多,原先不解的事如今都可推测出来了。
程文惠哼道:“他可是当初被你外祖父赞赏有加的大才子!换了别人,可没有他这么多花花肠子!”
陆珈看他还气呼呼地,遂把账册和卷宗全推到他手上:“那舅舅就赶紧去吧,这回已经让父亲抢了先,接下来您可不能输了给他!”
“那绝无可能!”
程文惠把东西揣好,“我就是舍得一身剐,也要把柳家拉下马!”
陆珈掩口轻笑。
说话间,街头的梆子声响起来,不知不觉时间竟已过了三更,又是新的一日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