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五天之后,大战的来龙去脉全部都详详细细的传到了成都。
刘备这才知道,原来许都的汉臣耿纪,韦晃等人,竟然是刘禅麾下,他们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投身于刘禅麾下,时刻准备为刘禅效死。
听说刘禅竟然能够让从未见过一面的耿纪等人,心甘情愿的在许都潜伏五年,忠心耿耿,以死相报,刘备忍不住潸然泪下,他想起了当年的刘辟,龚都,他们与刘备不过一面之缘,却毫不犹豫的为刘备献出了生命。
如今的耿纪,韦晃等人,与刘辟,龚都何其相似。
刘备终于理解了刘禅当日说的‘复兴汉室,舍我其谁’了。没有人知道,刘禅这些年为了复兴汉室,到底做了多少努力,暗地里下了多少苦功。她威武盖世,深通兵法,可是这些都是她在校场上,在深夜的灯光下,勤学苦练得来的。她从不享受,从未懈怠过一天。(刘禅:别这么想,我没那么苦。)
确实,复兴汉室,舍她其谁!
可是刘禅却能填补刘备的遗憾,当年刘辟勇敢的朝高览发起冲锋,被高览一刀砍死,刘备却无能为力,而刘禅,却可以将耿纪等人救出来。
听到刘禅竟然将大军交给诸葛亮,自己亲自率领五十多人,深入许都以南二十里,冒着天大的危险,前去接应耿纪,韦晃,拼将一死只为酬知己,刘备,关羽,张飞,法正,糜竺等人,全部赫然站了起来,一脸的震惊。
面面相觑。
这……
无法言述!
纵然此时已经知道了此战大胜,刘禅安然无恙,他们想起也仍然后怕。
接下来他们听到了荆州众将,一百多人高呼死字,率领大军潮水般的涌入曹军大营,只为击败曹军,迎回他们的王。
一战定乾坤。
所有人都久久回不过神来,很久才重新坐下来。
最后法正才率先说道,
“仁者无敌,仁者无敌!”
他先随刘璋,再随刘备,以为世间明主,无过于刘备者,君臣际遇,无过于刘备与诸葛亮,关羽等人者。
可是刘禅却是刷新了他的认知了。
听到法正的话,关羽,张飞等人也点头不止。
此刻,仁者无敌这句话,终于在刘禅身上具象化了。
刘备叹了一口气说道,
“阿斗此举,实在是率性妄为,不知轻重,非人君所为。
但我刘备,以有此女儿为傲!”
刘备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他的女儿,他的阿斗,是他永远的骄傲。
没了,一切芥蒂都没了。
汉室能复兴,是他毕生最大的梦想。可是此刻,刘备觉得,在这礼乐崩坏,一切伦常全部崩塌之时,曾经有这么一个人,为了复兴汉室做出了这样的惊世之举,那么汉室即使不能复兴,所有为汉室复兴付出过努力的人,所有刘氏子孙,所有食汉禄的忠臣,将来都可以毫无愧色的去见列祖列宗了。
阿斗,即使大权在握,即使执掌益州,荆州二州,依然和六年前的阿斗一模一样,仍然是会为了迎接后母,深入敌境的阿斗,仍然是为了义愤,会为皇后吊丧挂孝不惜引来大军压境的阿斗。
刘备泪流满面,说道,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本该在阿斗的手被我的双股剑划破时就原谅阿斗的,我本该在阿斗说‘阿斗不是妖孽,阿斗是父亲的女儿’时就原谅阿斗的,我本该在阿斗离开成都时就原谅阿斗的。
我有无数次机会原谅阿斗,可是我都没有,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阿斗带着遗憾离开成都。
如果阿斗这次在许都,真的遇到了什么意外,再也回不来了,带着这样的遗憾与阿斗分别,我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所有人都静静地陪着刘备潸然泪下,只有关羽劝解道,
“兄长不必伤怀,阿斗临走之时,心情极为舒畅,满脸都是笑容,因为兄长说了,让我和孔明,翼德去为阿斗效力,阿斗那时候就知道了,兄长其实已经原谅她了。阿斗那么聪明,那么睿智,那么胸怀宽广,她早就已经想到了!”
刘备摇摇头说道,
“正是阿斗满脸笑容,才更让我无地自容。她从小吃了那么多苦,父母都不在身边,我不过稍微释放善意,她就甘之若饴,欢欣鼓舞的离开了成都,如此孝顺的孩子,我怎么忍心伤害她的,我怎么能做到的?”
刘备情难自制。忍不住想起了刘禅当日说的‘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很久以后,众人才恢复平静。张飞突然说道,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刘封,关兴,张苞,赵统,这些小子们,是多么的幸运。”
关羽,张飞,法正,简雍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把遇到刘备当做今生最大的幸运,他们从来没有羡慕过任何一个人,可是现在,他们却觉得他们的子辈,是多么的幸运。
难怪他们都为了刘禅,不惜反对自己的父亲。
听到张飞的话,每个人都点头不止。
刘备站起来说道,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江陵,我要去见阿斗。
我要当面告诉她,荆州和益州交到她手里,父亲很放心,复兴汉室的大业交到她手里,父亲很放心,我要告诉她,她是父亲永远的骄傲,我永远以她为荣。”
刘备永远都是那么冲动,也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说刘禅率性妄为,不知轻重。
法正赶紧阻止刘备,笑着说,
“不可!你不要忘了,我们现在还是被阿斗软禁着的呢。虽然她允许我们在成都行动自由,但是你这样不经过她允许,就自己跑去荆州,未免被有心之人利用,反而生出事端来了。”
这些人这才想起,他们现在都还是刘禅的囚徒呢。一群政变失败者,在这里谈论原谅刘禅,谈论她是个孝顺孩子,还兴致盎然的想去见她,说来就让人觉得喜感。
刘备迟疑了一下,也许他跑去见刘禅,刘禅不会阻止,但还是经过刘禅同意的好,不然别人还以为他要搞复辟呢。
法正接着说道,
“再说了,王太后如今有了身孕,你也不能远去江陵。阿斗对王太后的孝心,天日可表,你照顾好王太后,才是对阿斗最后的宽慰,而不是急于一时去见她。”
刘备正要点头,法正却又说,
“阿斗虽然软禁了我们,但孔明去见她,她不但没有介意,还把大军交给了孔明,可见阿斗对我们都是信任的,不如我去江陵见见阿斗吧。”
刘备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