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无头尸刚一碰到我就被猛的弹开了。
他离我远了,那种不适的感觉也瞬间消失了。
我转头一看,我背上背着的刀正微微颤抖,估摸那脏东西刚才是碰到大环刀了。
“霍,真是我二爹,这都救了我一命!”
我笑着抖了抖上身,好像我身上背着的不是刀,而是屠老四本人一样。
我直奔着锣去了,拿起来就猛敲了一下。
还没等锣声散去,那吵的我脑袋疼的哭声就已经停了。
亮光熄灭,镇民这是又睡过去了。
“奇怪了,有声的时候睡得安稳,没声的时候反倒都醒了。”
我嘟囔了一句。
这时身后传来扑通一声,我一看是老头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呦,你没事儿吧?”我赶紧走过去问。
“你个兔崽子是逼得我死?就叫你敲个锣你都记不住吗?”
老头这是还生我的气呢。
我没敢接话,而是抬头看了一眼。
后来的那四个无头尸已经不见了。
“那些鬼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想起刚才的种种,我这心里还是忍不住打颤。
“这事儿只怕要等天亮了问问镇长才能知道。”
老头边说,边把他的小鼓和白尺收了。
这一夜老头一人克九阴,丝毫未伤。
不多不少,正好对应了他九馗的名字。
怪不得他能抗的起钟馗的字,是真叫我刮目相看了。
要是我能从他身上学一些本事,说不定以后也能受用。
后半夜太平的很,我撑着眼皮打更,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好不容易挨到了五更,我和老头儿兴致冲冲的去了镇长家。
他一看我们来了,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笑着给了老头儿十个钱。
“说说吧,你们这镇子到底怎么回事?昨晚上要是换了别人,今天可就没命见你了。”
老头儿盘腿上炕,话里都是兴师问罪的意思。
镇长殷勤的给我和老头儿端了茶水,解释道,“你们是外面来的,有所不知,在早这杜阮镇可是个刑场。”
“专门杀头的地方!”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屠老四还活着的时候经常来这,应该就是行刑来的。
怪不得昨天晚上那些脏东西会怕我的刀,原来他们就是被大环刀断送了性命的。
“这里死过的人少说也得有上百个了,年轻的时候我也看过一次行刑,那场面,啧啧啧,血淋淋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镇子上每到半夜就会出现一些没有脑袋的怪物,隔三差五就会死一个打更的。”
“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敢在晚上出门,只有听着外头打更的锣声才能安心入睡。”
镇长说话的时候脸色难看至极,应该不是骗人的。
他看我们对这件事感兴趣,便跟我们说了他年轻时候观刑的过程。
清末,那时候崔镇长头上的辫子还没剪下去。
有一年秋天,崔镇长收地的时候被好几个穿着与众不同的当官的叫住了。
他们说明天刑场要公开肃清清廷走狗,围剿匪类,逼他们去观刑。
还说不肯去的,一律要带走问话。
那些人一看就是大地方下来的,崔镇长不敢不答应。
第二天早上去刑场一看,那里果真围着不少人。
看守的拿着长刀划了老大一个地方,旁边站着的刽子手就有七八个。
他们押了一众清廷走狗到这,清一色的全是男人。
有的跪下来就开始尿裤子,有的哭天喊地说自己冤枉,还有的人满嘴的污言秽语,大骂刽子手的爹娘。
那些肮脏的词汇崔镇长都有些听不下去,可那些刽子手倒很冷静。
他那时候就听说了屠老四的名字。
据说这人在砍头的时候下手很有分寸,喷出来的血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呲的。
崔镇长当时年纪还小,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特意往前凑了些。
就听不远处坐着的当官儿的大喊了一声,“围剿清廷余孽,你们可都看仔细了,再有同流合污者,一起斩!”
“斩”字说完,那些刽子手大喊了一声,扬起手上的大刀就砍了下去。
咕噜咕噜的几声,人群一片哗然,还有几声尖叫。
崔镇长眼前一红,就看见他面前的那个人脑袋直接飞出去,掉在了他脚边上。
那人的身体还是跪的笔直,头颈上的血像是喷泉一样往上直直的飞了一米高!
可这七八个犯人也不是一下就都死透了。
第一批来的好像有个刽子手是新来的,他那一刀下去并没有将犯人的脖子直接砍断,而是留了一半。
那犯人的脑袋掉了一半,还有一半连在脖子上,晃来晃去,血也跟着洒来洒去。
男人半挂着的脑袋嘴巴还在一张一合,眼睛却已经跟死鱼一样黯淡无光了。
还是屠老四过去又补了一刀,才叫那人彻底咽了气。
第一批犯人杀干净以后,天就开始下雨了。
血被冲的到处都是,味道更是难闻至极。
可那个当官的不让他们走,行刑也并没有终止。
直到那批来的犯人全都被杀干净了,当官的这才允许他们回去。
后来没过几天他就会押一批人过来,走一样的流程。
那些犯人的尸体就随便找个土坑埋了,脑袋就被他们用一个麻袋装着,回去复命去了。
又过了几年,崔镇长听大地方的人说现在要抓还留着长辫子的男人。
他担心自己也会像之前那些被砍头的犯人一样死去,回家以后立马就把辫子剪了。
没过几天,果真有人来查。
他们过来抓走了几个不肯剪辫子的人,还规划出了刑场称杜阮镇,让周围的老百姓都搬到这里来。
崔镇长是第一个自愿剪辫子的人,就被安排做了镇长。
上任的第一天,他就叫镇民集体出动,好好洗刷一下地面。
曾经那上面沾染过无数个人的鲜血。
可地面无论如何都洗不干净,一直到今天还是泛红。
外乡人或许不清楚,以为杜阮镇的地面本就是这颜色,但当地人心里头都知道……
杜阮镇的地不是红砖铺的,而是用血染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