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也转头去看,“公子,有客吧。”
还没等她看清,年轻男人便状似随意来了句:“哦,是对父女,你快去招待一下。”
“父女?”
“对呀,”他低头翻看账册,一脸无谓,“我方才听见那人喊爹爹。”
他也没说认识这两人,妇人自然信了,笑吟吟迎上去道:“这位老爷,带姑娘选衣裳呐?”
一个老爷,一个姑娘,姜念察觉不妥,却不知是哪里不妥。
“姑娘这般年轻,肌肤也娇嫩,近来天热,不如看看新到的几匹香云纱。”
妇人递给她的那一匹颜色浅淡亮堂,倒是衬她。
姜念却不是真心挑衣裳,只想知道这店中为何如此冷清,于是问:“多少钱一匹?”
“两广运来的货,比旁的是要稍贵些,您手中这块五两银子一匹。”
她在心中暗暗掂量,五两,就是寻常市价,较之同行不高也不低;店内花样又多,本不该如此冷清的。
谢谨闻没听她应承,还以为她嫌贵,直接便道:“要两匹。”
姜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妇人喜笑颜开迎上去,“老爷大气,宠得姑娘掌上明珠似的。”
她绕到一边取布匹,姜念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转头看看谢谨闻,却见男人冷眼打量自己。
这是件没法忽视的事,谢谨闻三十,自己十五,稍添个几岁,的确能看作父女了。
“看我做什么。”虽是他开口,但语调明显不悦。
姜念赔笑道:“我在想,那店家是不是误会了。”
其实仔细看,谢谨闻显然不像个“爹”嘛。
男人却没这么好脾气,随手将钱袋甩给她,“自己去付。”
说完,转身就出门。
姜念悻悻捧着钱袋子,往一边走的时候,忽然就望见一道熟悉的屏风。
而那屏风之后,虚虚映出的人影,似乎正往自己看来。
姜念捏钱袋的手紧了又紧,转头确认谢谨闻的确出去了,三两步就绕到了屏风后。
见真是他,狠狠揪了他耳朵
“诶——轻点轻点轻点……”
看店的妇人本等着结账,却见那小姑娘不知何时绕到了屏风后,与自家公子“纠缠”在了一起。
姜念拎着人毫不手软,嘴上说着:“别叫唤了,你总不想旁人听见吧?”
他要是再大点声,指不定谢谨闻就会折回来。
而那店家进去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只在外头问:“公子,姑娘?出什么事了?”
姜念只道:“人家等着我付钱呢,你真要赚我的钱?”
韩钦赫小心去握她的手腕,半哄半求着她放手。
随后指了指她手中钱袋子,“又不是你出钱。”
换言之,谢谨闻的钱,不挣白不挣。
姜念笑了声,“韩老板,生意做挺大呀。”
又是布庄又是香膏铺子,也不知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韩钦赫揉着自己耳朵道:“没办法,往后要讨媳妇,总不能全靠家里吧。”
意有所指的一句,姜念非但不受用,作势又来掐他。
“就是你故意的吧,要我为难,说我跟他是父女!”
男子两手捂着耳朵闪避,“我一时看岔了,可你俩……也差不多吧。”
自己都承认了,就是有意的!
姜念恼得要来打他,韩钦赫连忙握住她两截手腕。
“行了行了,他人还在外面等呢,被发现了,你怎么说得清?”
姜念忍不住笑了声,“你倒会替我打算。”
要说他是真心的吧,这么大方就把自己推给别人;要说不是真心吧,倒也还知道替她考虑。
“上回就说了,我等着你和他断。”
她不知何时已卡在人两腿间,手腕被人虚握着,又见他一双多情的眼睛难得专注,盯着自己不似玩笑。
姜念甩开了他的手。
韩钦赫又道:“我院里的猫儿,都等着你去看呢。”
姜念立刻想起了上回那只狸花,虽然看着灰扑扑的,但实在活泼招人喜欢。
这会儿想起来,她竟有些手痒。
见她一时不说话,韩钦赫乘胜追击:“今日陪他,不如明日来我家?”
他倒是懂得雨露均沾。
姜念睨他一眼,本在犹豫的,却忽然想起什么,说:“明日没空。”
韩钦赫也知道,她不想来便会直说,不会拐弯抹角的。
“行,”于是他也不多问,“等你空的时候,别忘了来找我。”
看在小狸花的面子上,姜念暂且应下了。
她低头从钱袋子里挑出一个金锭,放在他看账册的书案上,“记得给我送来。”
跟人闹这一会儿,她已没工夫再跟店家细说。
等人出去了,妇人才问他:“公子,您跟那姑娘认识呀?”
韩钦赫看看跟前那锭金子,笑道:“昂。”
“那您是不是坑我呢,人家根本不是父女吧。”
毕竟是开店做生意的,自己那话一出口,人家就气得出门去了,显然是怪自己说错话。
“姐姐莫恼,我这不是和她开个玩笑嘛。”
……
“大人。”
转头见人出来,谢谨闻下意识牵过她的手,“怎么这么久。”
“两匹布带着也不方便,我给人写了侯府的地段,叫她们送过去。”
合情合理的解释,男人只应了声“嗯”。
姜念把钱袋子还到他手上,故意探头去看他,“大人还生气呐?”
他也不说话,生着闷气等人哄。
姜念想了想,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叹着气道:“唉,要是我真有您这样一个爹就好了,日子不知痛快多少呢。”
男人无可奈何地低头来看她,“姜念。”
姜念自己先笑了声,贴着人道:“要我说呀,那店家看布的眼光还行,看人就跟瞎了似的。”
这话说得恰到好处,谢谨闻虽不附和,心底却是受用的,也就不再计较。
只问:“现在去哪儿?”
姜念便拉着他转了好大一圈,这家店看看那家店望望,活像是个客商,四处寻合适落脚的做生意的铺子。
可挑挑拣拣看了许多,姜念还是选不定要什么。
最后只在酒楼与人吃了顿饭,便喊着自己累了。
谢谨闻倒是好脾气,替她点了几个菜便道:“最开始那家布庄,要不要?”
姜念眨了眨眼,不知他是想“公报私仇”还是如何,竟看中那一家。
“那家……生意不好呀。”
最要紧的,那是韩钦赫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