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喜收义女
这时候,一旁的小姑娘忽然说道:“是剑法不错。叔叔他没有骗人,我都看到了,真是剑法!”众人向侧旁一看,原来是旁边沈富贵的遗女在说话。
众人一心论事,近乎将她遗忘一边了。
众人见她双眼明亮如水,两眼直眨,童真无邪。料想他当时也在现场,此话自然不假。
沐芷君打一开始,见了这小女孩,就莫名地喜欢。顿时母性大生,蹬下了身子,一摸她头,说道:“妹妹,你当时在场。是叔叔他救了你,是不是?”
小姑娘不住点头,连道:“是的……叔叔他是好人。他受了剑伤,先埋了我父母,还背我来这里。请你……请阿姨一定要救叔叔。我不要叔叔死……”
在场数人皆知这小女孩经历悲惨,是父母双亡。文剑斩的胸口中了剑伤,伤口血迹极是恐怖。她又是生死当口走过来的人,恐怕她在当时,也真的是吓坏了。
沐芷君听她说话,由“你”字转叫她为“阿姨”,心中不禁一动。心想这孩子是聪明伶俐,心中尤为喜爱,复摸她头,轻轻说道:“不要紧了,叔叔已经有大夫治了。叔叔他不会死的。你看,叔叔他手中还拿着酒在喝呢!”
说话之际,沐芷君自己的眼中,也是泪光莹莹。
小女孩转首往文剑斩看去,见他手中确实拿着酒壶,便放心了些。但仍旧上前道:“叔叔,你不会死吧?我爹爹死了,兰姨也死了,还有阿黄也死了,你可不要再死了!”
小姑娘所说的这些,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的准继母,另一个则是他家中的一只玩伴黄狗。文剑斩是了然于胸。现下,这小女孩将文剑斩与一条黄狗相提并论,论及死活,若是平常,要是其他人如此作比较,剑痴定然给他难堪。但是这话从一个幼小可怜的孩童口里说出来,对他而言,却是莫名的受用。
文剑斩一生孤苦,早年幸得师父苏孝忠收养,与师父相依为命,亲情感受本就缺乏,眼下知晓这个孩童已然将自己当作了亲人长辈看待,而不愿自己死去,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情感来。
他轻轻一抚小女孩的小脸,道:“叔叔不会死的。叔叔过几天就会好的。要我站起来走几步给你看?”说着,文剑斩便欲起身。
那女孩儿见了,忙道:“不要,不要!叔叔,我相信了。你别起来,你一动,又会流血了!”
文剑斩应他话语,便即未起。众人皆觉,这小女孩天真聪明,人虽不大,却似乎什么事情都懂,如同一个早当家的孩子。复想她家遭惨境,只觉可叹。
沐芷君接而问道:“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告诉阿姨好吗?”
小女孩见眼前这个女人,容貌美丽,又极为温和,似极了已逝的兰姨,吐了吐嘴道:“我叫沈相思。我爹爹说,是我娘生我之前取的,说什么‘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沐芷君知晓他说的这句词,是取自姑溪居士李之仪的名篇《卜算子》,是化用了五代顾夐的《诉衷情》中“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的词意。料想她的名字中遥寄情思,不禁心思感叹。
沐芷君其时,虽已为人母,但忽忆起自己昔年与独孤天云长相厢守、款款情语的誓言承诺,情愫暗生,竟似又回到了少女时代的天真烂漫。仿佛这一切,只在昨夜而已,竟从其中体味到。许多说不清的连平常想都没有去想的幸福来。
沐芷君回神片刻,续道:“相思,你会背这个词。那你一定也认识字,读过书吧?”
沈相思点点头道:“是兰姨教我认字的。可……可兰姨,现在已经……”说到这时,眼泪便又在眼眶中打转。
沐芷君忙道:“相思,你别伤心。兰姨不在了,以后阿姨,或者这位赛叔叔,来教你怎么样?”
但又忽感自己言语不对,接着说道:“相思,你还有其他什么亲戚吗?”
沈相思听罢,噜起小嘴道:“以前还有一个张奶奶,可是年纪大了,一年前也死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
沈相思一字一句地吐出,沐芷君倍感同情,不禁说道:“相思,你以后就住在我家,做我女儿好吗?”
独孤天云听了,大为惊讶。在场众人也都如此,忽而安静下来。
相思心神大异,说道:“不行的,不行的。我有爹娘。我不能叫别人娘亲的!”
沐芷君道:“阿姨收你为义女,你可以叫我为干娘的。”
沈相思听他说“干娘”二字,蓦地里想象自己母亲的形象。她的母亲在生产她之后,不久就病逝了。她年纪幼小,已无任何记忆印象。多亏家中还有一个兰姨照顾于她,但纵使如此,见到同龄玩伴都叫唤娘亲,自己却没有娘亲,总是十分期盼与想念。
沈相思四面环顾,双眼无助,既期又盼,但仍旧说道:“不行的,不行的。我以前听爹说过,做人家女儿,是要改姓的。爹爹说,一个人不能没有姓氏,不能忘了自己祖宗……”
沐芷君听她言罢这些,更见她聪明伶俐,内心喜欢不胜。
沐芷君忙说道:“你年纪小,还不知道。你说要改姓的,那是过继。我……阿姨是要收你为干女儿,这是不一样的。你可以叫阿姨‘干娘’,你自己本来的名姓,都不用改。”
她在相思的头上摸了摸,复又转说道:“是这样的,阿姨不会骗你的。不信你问问在场的人?”
沈相思心中一阵触动,她自小便想与其他的玩伴一样,能有一个母亲。当下,眼前的这一位美丽温慈、和蔼可亲,沈相思自己也对她颇生好感,真想立即便叫她一声“娘”了,但仍是不敢开口。
她听了沐芷君的话语,仰首向厅堂诸位看去,见那众人都点头示意,赛羲之更小声催道:“叫啊,快叫‘干娘’啊!”
沈相思抉择半晌,脱口叫道:“干……”但随即便止了言,一个“娘”字,终究没说出来。
沐芷君本是百般期待,结果却大失所望,以至娇容变色。
沈相思见她眉头微锁,神情变化许多,顿感自己做错事了,随即低头不语。
忙往剑痴文剑斩身旁移近一步,轻声问道:“叔叔,我可以叫阿姨为‘干娘’吗?”言语微弱,颤抖不已。
剑痴听罢,笑道:“当然。你只叫‘娘’,也是可以的。你若愿意,那就叫吧。”
沈相思听了,心中有说不尽的欢喜,脱口叫道:“干娘!”
沐芷君听了,说不出的激动,欢喜应道:“唉……好女儿!”
真如自己亲生了一个女儿一般。一把搂住沈相思在怀,如获至宝一般。
哪知沈相思复而叫道:“干娘……娘……”
虽然“干娘”、“娘”这两个字只相差一字,但此时从沈相思口中说出来,却完全是另一番滋味。
那沈相思是为剑痴文剑斩所救,文剑斩又历经艰难,将她带到此地;沈相思家遭惨案,目下只剩下她孤怜怜的一个人,她举目无亲,心中早已将文剑斩当作了亲人,对他的话是深信不疑。
现在听文剑斩说,她可以叫沐芷君“干娘”,而自己又是期盼不已,于是立即便叫了。又听文剑斩说,叫“娘”也可以,便就又将“干娘”转叫“娘”了。
在场众人听罢,欢呼鼓掌不已。
沐芷君欢喜不尽,笑道:“来,这一位是你的干爹,快叫干爹啊!”
沈相思仰首一看,见独孤天云身材伟岸,雄武不凡,有一股威严气势,竟也叫道:“干爹……”
独孤天云一时如坠雾里,是摸不着头脑。他正感慨的是,妻子突然要收这个小女孩为义女,而自己还没有多少思想准备。
但这时候,听见小女孩亲切的声音,也是欢喜,回神过来,连忙应声。随即心想:“这样也好。他是富贵兄弟的女儿,又是名贤之后,当初富贵兄弟在世时,与我交往非浅,我现在收他女儿做义女,也算是对他有个交待!”
一位好友丧身不久,他心底虽然有万千感慨,百感交集,终究未显于颜面。
众人听罢,四护院起手恭礼道:“恭喜庄主、夫人,喜收义女!”
独孤夫妇虽不好意思,但也由衷欢喜,二人凝神地望着沈相思,也是倍感庆幸。
这时候,沐芷君向门旁、众人身后的两个孩子招手道:“偃武、修文,你们过来!”
两个孩子连忙走近。沐芷君一手拉着沈相思,道:“这是偃武、修文两位哥哥。这是相思妹妹。你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就以兄妹相称。以后,你们就在一块,读书玩耍!”
偃武、修文听了,不住点头。那沈相思一见他们兄弟二人,脱口便道:“你们是双胞胎啊!”
修文立马接道:“对。我是弟弟,叫做独孤修文,他是我大哥独孤偃武。”
沈相思听过,笑靥如花,说道:“我知道了。你们俩长得一模一样!”
独孤偃武一旁急了,忙道:“不一样,不一样。你看这里……”
说着,便用手指着自己的眉间,续说道:“我二弟这里有颗痣,我却没有。”
沈相思仔细一瞧,乐道:“唉,真是的呢!真的是一个人有,一个人没有呢!你们俩长得这么像,要不是仔细看,真的很难分得清呢!”
独孤兄弟听了,呵呵直笑。他兄弟二人长相颇似,像此刻被人分不清的这种情况,已见得惯了。只见独孤修文眉心印堂之上,在那中正处隐隐有颗痣印,浅淡不深。要不是仔细端详,还真的是难以轻易分辨得清楚,他们二人谁是谁呢。
沐芷君见他们三人蛮是合得来,道:“偃武、修文,我们大人现在有事要谈。你们俩,带相思妹妹先出去玩吧,可别欺负妹妹啊!”
二人应声,三人相并牵手而出,修文说道:“我们去下棋、解鲁班锁、玩九连环……”三人一并走出了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