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天涯一方
那随性和尚见了修文脚心七星,便要独孤天云将修文留下。
独孤天云此时虽已将儿子送来此处,但仍然是将信将疑。思索片刻后道:“大师,在修文拜师之前,我还有一个请求!”
随性忙道:“什么请求?庄主,直说无妨!”
哪知独孤天云却道:“我是请大师,将那《推背图》一书拿出,让在下看上一看。”
众人听了,均想:“这独孤天云,到得此时,也难相信,他儿子就是紫微北斗星命。莫不是,怕我们骗他一个孩儿?把我们当作拐卖人口的人贩子了?”
随性和尚微微笑道:“庄主不信我等七位,实也难怪。这事,放在任何人面前,也是难以轻信的。庄主,你稍等片刻,我这便去取书来。”
过不多时,只见随性携了本书册,微笑而至。他置于桌间,道:“庄主,便是这本了。请庄主过目。”
独孤天云注意一看,果真与先前焦蹈所叙述的无二,那书册里面,除了文字,便是一页页的图画。而且,在那册书第十七与十八象处,还折了两个拐角,想是曾经有人阅读过此处,所以折角备注的。
眼前之物,年代久远,不是一时之间,能够造假伪作的,当下心道:“这部书,与密室的那本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本,更破旧了一些而已。家中遗言,又是这般,我还怀疑什么?”
当即便道:“好的,诸位。我儿修文,就托众贤士照顾了!”
原来,独孤天云在邀焦蹈与沐朝阳携同家人进餐那晚,忽忆起一件事来。
他当晚便来至秦夫人处,进得庄中密室,四处找寻。但几乎翻遍了整个书藏,也是未果,不免大失所望。
待到后来,只听秦夫人惊声道:“云儿,快来,那东西在此!”
独孤天云慌忙奔至,只见母亲一手拿着家族遗简,另一只手中却捏着一册纸书。
独孤天云轻轻接过那册书,骇然入目“推背图”三字。
只见旁列,还有“唐司天监供应制诏赐袁天罡李淳风撰”二八共一十六个小字落款。
这与先前焦蹈转叙的一切,全然无误。
他心下骇然,却听得秦夫人说道:“原来,祖宗先人,早有先知。我们刚才翻遍了整部《书源》,也查询不到此书。其实,却远在天边,近在咫尺。一直就放在我们家族遗简的旁边。”
独孤天云道:“娘,你说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喻意?”
秦夫人正色道:“我想必有用意。云儿,你想想看。这一边,全是简书,为何只偏偏放这一本纸书?而且,这一本书,又正是我们今天要找的《推背图》。你说,这是不是有点奇异?”
独孤天云横向一观,见这一区域实尽是简书,唯独只多出这一本《推背图》出来,心中暗暗称奇,点点头道:“娘,你说的,有道理!”
秦夫人接着又道:“而且,这间石室始建至今,数百年来,向有规矩,看过的书,一定要原位放置好。此举若不是有意安排,那便说明这一册书,是某人不小心放乱了。可如果真是这样,那当年的那个人,也是不是太过大意了?”
独孤天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当下手翻书页,将先前焦蹈叙述的第二、三、十七和十八象,一一解释给秦夫人听。秦夫人骇然无语,竟说不出话来。
独孤天云道:“娘,看来,我们是真的要将修文,交给焦先生他们了。他们千里迢迢,找寻星命之人,找到山庄来,可谓历经艰辛。他们好意授徒,我们要是拒人千里之外,那怎么也说不过去!何况,焦先生还救过修文的性命呢?”
秦夫人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不过,你到了他处,一定要他们拿出此书,验明真伪。倘若确如那焦状元所说的,我们也只能依照天命安排行事。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独孤天云郑重道:“孩儿明白!三日后,我便亲自带修文去那里,看个究竟。听起来,他们众人各都是能人贤士,修文若真能拜在这群人门下,确也是他的造化!”
眼下众七贤,听得独孤庄主爽快应许,自是喜不自胜。众人又聊天说地,谈笑风生。
这一番言谈,更令独孤天云对这七人倾佩不已,更增加了独孤天云托子于众人授徒之心。
他心中暗暗思忖道:“昔年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好像就是在这河南的云台山隐居的。现下这七位贤人,抚琴作画、吟诗着文,也是文采风流而自成一绝,与他们相比,也是毫不逊色,也足称‘在世七贤’。”
想罢,他便说道:“你们众位在此生活,逍遥自在,真是与神仙无异。昔年此处隐居‘竹林七贤’,诸位当是……”
他仰首朝那高耸参天的古梧一望,接道:“当是‘梧林七贤’!”
杨无为盈盈笑道:“独孤庄主见闻广博,老夫实感佩服。当年‘竹林七贤’,隐居二十余年之地,确就是离此相去不远的百家岩竹林。无论我们七位,算不算得‘七贤’,庄主给我们的称呼‘梧林七贤’,已令我等,受用不尽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道:“庄主,如若有兴,我现在就领你去那片竹林看看。瞻顾一番古人的遗迹如何?”
这位无为子杨杰,年过花甲,一生以好游名山而闻名天下。即便他身处宦海,也是心近山水,“从方外之乐”。
他曾经登泰山、过华山,游钱塘、临牛渚,驻潜山、宿桃花潭,颇多华夏山水胜迹,都曾留下过他的足迹。
他一生好游,当下听得独孤天云提及“竹林七贤”,忽忆起此地就是当年七位贤士的隐居所在,便是游瘾大犯,想提意去游览这百家岩竹林了。
却见得独孤天云站起身来,说道:“众位贤士,天云自当告辞了。我那老张,还在等候呢!我这修文孩儿,至今日起,便依众位照料和教导了。天云在此谢过!”
当下单膝跪地,抱手称谢。
众人忙扶他起,修文知道父亲将走,问道:“爹,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独孤天云摸摸他头道:“是的。你就留在这里,与七位师父学习吧。到得时候,爹再过来看你!”
修文急道:“过几天再走,不行吗?”他知道,自己父亲是定要离开的,现下也只盼望父亲,能多留住些日子。
独孤天云微微一笑,道:“张大爷还在岸边等着呢!我要走了,你当好好地听众们师父们的教导。一切听从众师父的安排,切不可再调皮不听话,知道吗?”
修文不住点头,却仍不希望父亲就此离去。
那独孤天云又向众人辞别,又遗留给众位先生足够银票,用以教养幼子生活之资。便转首阔步而出,他只怕自己,忽然转变了主意。
修文顿时失了神。他心智聪慧,知道既然父亲已送他来此,定然是不会再将他带回的。刹那间,泪水滑落,却没有哭出声来,只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
众人见了此景,也不禁凄然。
焦蹈上前,摸了摸修文头道:“修文,你爹是终究要走的。以后,你就留在我们这里。”
修文含泪道:“焦先生,你说,我的爹娘,是不是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