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禅宗故事
杨杰站立一旁,听了随性此番一说,也确实是趣味无穷,只含笑不语。
又听随性说道:“什么是‘上座弟子’呢?这是寺庙中的一个职位名,地位在住持之下。意思是说,除了寺庙的住持以外,其他的人,都高不过这个职位,所以称为‘上座’。那个什么是‘樵夫’呢,其实就是个砍柴的人。”
修文听他说得又易又俗,确实明白了不少,微笑点头。
随性接着说道:“人生在世,无论富贵贫贱,人终有一死。这个五祖弘忍呢,准备在临死之前,将达摩祖师传下的衣钵,传给后人。所以,他要寻找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来传承衣钵。怎么找寻这个人呢?他就用了佛家作偈颂的方法。什么是作偈颂呢?就是作一首诗歌,表明自己的思想与心境。”
“这一天,弘忍禅师召集了门下的众弟子,到法堂听经,说道:‘人生在世,最大的事,便是生死问题。你们这些人,终日只知道修福报、求福报,不求超脱生死苦海之道。倘若一个人迷了自性,光是修福报,又怎能得以超脱而得救呢?”
“现在你们全部都回去,以自己本心的般若之性,来看清自己的智慧。然后,你们每个人都作一个偈颂,送来给我看。倘若有谁,能明晓其中佛法之意,我就将衣钵,传付给他,作为禅宗的第六代祖师。”随性缓缓地述说。
“这种事呢,苦苦思索并没有什么用;如果是见性的人,随便说一句话,便能见得出分晓。大家都下去吧,不得耽搁!’”
随性又道:“众弟子听得师命,退出法堂后,自然是议论纷纷。其中就有人说:‘我们这些人,没有必要澄心用意去作什么偈语,送给师父看。就算作了偈语,送给师父看了,又有什么用呢?现在神秀上座,是我们的教授老师。不用说的,就知道,这一定是他得的。我们这般作偈,那是枉费心机之事。’”
“又有人说:‘没必要作什么偈语,尽是无聊举动。衣钵肯定是神秀上座的,这自然非他莫属!’另有人说:‘我们今后,只管听从神秀上座安排便好了,何必多此一举,去作什么偈颂呢?’”
修文听得有滋有味,问道:“随爷爷,这个神秀和尚,是个真有本事的人吗?还是这些和尚弟子们都敬畏他,不敢与他比赛呢?”
随性道:“只有尊敬,没有畏惧!这个神秀禅师,也确实是个有大智慧的人。绝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众弟子是因为在畏惧他,才不去与他争夺法位的。”
修文“噢”了一声,心中默默地向那个故事中的“神秀”道了个歉。又静静地听随性和尚讲这个故事。
只听随性续着说道:“神秀禅师他呢,听得了众人对他的恭维赞赏,自己却静静地思考:‘师兄弟们,都不愿作这个偈颂上呈师父,是因为我是他们的教授老师。所以,认定我是必须作偈才行的。
可我自己呢,确实真的想作这个偈语,然后上呈给师父,让他老人家看看。我若不上呈偈文的话,师父他又怎么能明晓我心中见解的深浅呢?
我上呈偈文的心意,是想求证佛法。寻求佛法,本是好事;觅求祖位,那就太恶意了,这和一般贪夺祖师圣位的凡人之心,又有什么差别呢?可是,如果我不呈送偈文的话,那一定又得不到师父的真传。太难了!真是太难了!’”
“这个神秀禅师呢,他左思右想,偈语早已经想好了,但就是不知,该不该呈送给师父看。当时,寺庙的法堂前,有一条很长的走廊。弘忍禅师早就准备请当时的名士供奉大人卢珍居士,在这走廊的墙壁上,绘制《楞伽经》变相图及五祖《血脉图》,希望日后,得以流传。”
修文有些不解,插口问道:“什么是《楞伽经》变相图?什么是《血脉图》呢?”
随性说道:“《楞伽经》是一部佛经。这个《血脉图》啊,其实就是将初祖达摩至五祖弘忍的嫡传世系谱绘成图像,成为楞伽宗的世系图谱罢了。简单地说,就是从这一代,往下一代,一代一代地画个图相,以留传将来。”
修文微微点头,又听随性续道:“这个神秀禅师,在作好了偈语之后,几次都来及了五祖的法堂,想要呈送给师父看。可是最终,还是退了回去。”
修文问道:“这是为什么?”
随性道:“有两个原因:一是神秀禅师对自己的要求过高;二是神秀禅师对自己确实也没有多少信心。他不知道,弘忍师父见了他的偈语后,是不是满意?如此一来,前后过了四天,神秀禅师一度曾有十三次想呈送偈颂,但都未呈送上去。”
修文听了,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呢?如果是我,我写过了,就送去。差了就再写一个呗!”
他这是小孩子的言语,随性听了哈哈一笑。
他接着说道:“就在这第四晚,神秀终于定下了心,神秀心想:‘我不如就把我作的这个偈语,写在法堂前的走廊下。明天,师父就要同卢居士一起去看绘图,师父自然就能看到。”
“如果师父看到这首偈颂,认为写得好,那时,我再出来礼拜,说明此偈文是我神秀所作的;如果师父看见后,认为这首偈文不好,那也只能怪我在山寺之中枉费了数年修行,那我还修什么道呢!’
神秀主意已定,决定将他作的偈颂,写在这廊壁之上。当天夜里,三更时分,神秀趁深夜无人之时,自己执灯,在南走廊的墙壁上,写下了这则偈语,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神秀写完偈语,归房之后,心中思索:‘等到明日,如果师父见到这个偈语而欢喜,即说明我与佛法有缘;假使说这个偈语不好,自然是我自己迷悟了。那就是我宿昔业障,太过深重了。乃是天意不该我得师父的这个法。这只能证明,师父他老人家的圣意,实在是难以猜测啊!’
这一夜,神秀禅师坐立不安,所有的心思,都在考虑这个问题。终于等到天明,弘忍大师请卢珍,前往南廊壁间,绘画图相。
弘忍大师忽然见到了墙壁上的这则偈语,略知大概,便对卢珍说:‘卢供奉,你就不用画了罢。真是劳烦你远道而来!佛经上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所以,画不画相,也无必要。现在只要保留下这首偈语,让众人诵念受持,并依此偈颂修行,就可免除堕落三恶道;要是依此偈颂而修行,也是有大利益的。’
而后,弘忍大师又下令弟子门人们焚香礼敬这则偈语。告诉大家,诵此偈颂,即可渐渐得见自性。众门人们,见五祖让他们焚香礼拜偈文,都来诵此偈颂,个个都赞叹说:“好!好极了!
这天晚上,三更时分,弘忍亲自让神秀到了法堂,问道:‘这则偈语,是你作的吗?’
神秀便说:‘是弟子作的。弟子实在不敢妄求祖位。只希望师父你慈悲为怀,看看依弟子的智慧,能否让我来承传衣法?
弘忍祖师便说:‘你作的这首偈语,还没有见到本性啊。你只是初窥门径而已,而没有真正地登堂入室啊!你这样的见解,要觅求无上菩提道法,是终不可得的。”
“你要知道,无上菩提道法,要求一言之下,即识本性。见自本性,不生不灭。于一切时中,念念自见,万法无滞,一真一切真,万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实。若如是见,即是无上菩提之自性也。你暂且回去,思考个一两天,再作一则偈语,送来给我看。如果新作的偈语,入得了门道,我就把衣法,传付给你。’”弘忍大师静静说道。
随性说到这时,略顿了一顿,郑重说道:“修文啊,我刚刚说的什么‘见自本性,不生不灭。于一切时中,念念自见’这些,我现在不能轻易告诉你,到底是什么道理。而且,说实在的,以我目前的智慧,也难以完全理会。但你却要静心地去思考、理会才行,不然,我说了这个故事,也就白说了!”
修文本就不明白随性所说的这些,现下随性自己又事先表明了出来,他便问道:“随爷爷,你为什么不说呢?难道不能说吗?我不懂唉!”
随性说道:“有些事,是说不得的。而且,要想真正地了悟一些东西,还是要你自己去经历,去思考方可。别人教给你的,永远也代替不了你内心自有的,自己亲身获得的。”
独孤修文仍不太明白其意,只默默说道:“爷爷,我已经把那些话,记在心里了。我以后,再慢慢地思考吧!随爷爷,你接着说故事啊!”
随性接着说道:“这个神秀,听了师父的话后,退出了法堂。而后的两天,他日思夜想,再重新作一则偈语,呈送给师父。但终无结果。修文,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修文静静说道:“不太明白。”
随性又道:“其实,弘忍禅师真的很器重神秀,想把衣钵,传付于他。而且,神秀也确实足够的优秀。只是神秀到这时候,还没有了悟,五祖要他回去重新再作偈的用意。五祖要他回去,重新作偈。并不是真的要求他,非作一个偈语来不可;而是想开悟他,如何做到明心见性。
神秀禅师回房思索时,只一门心思放在如何作偈,如何把偈颂作好之上。即从这一点来说,就已经远离了五祖所说的‘明心见性’了。”
侧旁的杨杰,一字未吐,也像个孩子一样,静静地听随性继续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