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状元榜眼
杨杰摇了摇头道:“还不是这个。话说当时,大胡子他中的是乙科进士的第二名,其实还亏了他。他当时,本来是应该得第一名的才对。后来,阴差阳错地得了个第二名,其中还有别的原因。”
独孤修文问道:“那是什么原因?”
杨杰道:“因为当时的主考官是欧阳修。欧阳修在阅卷之时,虽不知道考卷的作者是谁,但看到苏轼写的这篇文章时,估计其文风,似极了他自己的学生曾巩。
欧阳修呢,生怕若判了这篇文章为第一名,以后会有人说闲话。结果就给苏轼的这篇文章,定了个第二名。可最后的结果,是怎么样,你知道吗?”
修文搔首道:“不知道。是怎么样?”
杨杰道:“结果,他的学生曾巩,还是得了第一。”
修文惊道:“唉,这是怎么回事?”
杨杰笑道:“因为他的学生曾巩,也是一个大才子啊,文章也是数一数二的。欧阳修已经定了苏轼的这篇文章为第二名,相应地,他的学生曾巩的文章,可就得了大便宜。一下子进升为第一啦!”
修文点头,示意明白,说道:“那就是说,欧阳修的这个学生曾巩,中了状元嘛。他可真是好运啊!苏轼中的榜眼,还真吃了亏!”
杨杰听了,笑道:“哈哈。又错啦!曾巩当时,是第一名不错,但他不是状元。当时的状元,既不是曾巩,也不是苏轼,而是章衡。我记得当时,应该是仁宗皇帝嘉佑二年。对,不错,正是我中进士时的前两年。”
修文又不解道:“杨爷爷,不是你说,曾巩得了第一名的吗?怎么他没有中状元?”
杨杰笑道:“对呀。曾巩是得了第一名不假,但因为考状元,要分几个科目啊。曾巩呢,只是这一个科目的第一名,所以他也不是状元。状元郎是仁宗皇帝亲点的。”
独孤修文这才完全明晓,他哪里想过,考夺状元之事,当中还有这么许多规矩。
杨杰接着说道:“下面的事,才与你焦伯父,有关系呢!”
修文“噢”了一声,多拣了几根树枝,扔进那篝火之中,准备静静地听杨杰叙述。
焦蹈一旁听了,也觉得奇怪,问道:“杨老,还有什么,与我有关啊?我也一点不明白啊?”焦蹈这时候,也是一团雾水,只觉发奇。
杨杰笑道:“你也听我说嘛!大胡子他呀,有一个妹夫,叫做秦观秦少游,也是他的学生……”
杨杰话没说完,焦蹈便急问道:“秦观是苏轼的妹夫?这我可从没听说过。杨老,这个事,你却从来没跟我们说过,我倒真愿闻其详。”
焦蹈与杨杰相交多年。他知道,杨杰昔年与欧阳修、苏轼、米芾等众多名士皆为好友,平日里有关当年的风流事迹,相互之间自然常有谈及。但目下关于秦观是苏轼的妹夫这一件事情,他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的。
只听杨杰说道:“苏轼的这个妹妹呢,不是他的亲妹妹,而是他收下的一个义妹。他的这个义妹呢,命途也是坎坷,是个官妓出身,原本姓楼,单名一个婉字。
这女子呢,虽然是青楼出身,却是才华横溢,女中之巾帼。苏轼与她,在青楼相遇,当真一见如故,两人便结为了兄妹关系。
苏轼因为自号东坡,想她气节贞然、忠贞如玉,便也赐号‘东玉’给她为名,苏氏为姓。从此之后,称唤她为苏东玉,以示她远离风尘,从良之好。
时间一久,楼婉这个妓女的名字,也就被人遗忘了。人们只知道,在苏轼身旁,常常伴随着一个极赋才华的女子,她与苏轼,兄妹相称。而苏轼呢,又比他大个十几岁,人们也就称呼她为‘苏小妹’了。
后来,又经苏轼的撮合,苏东玉与秦少游便有了秦晋之好,从此私定终身。所以,你说,秦观不是苏轼的妹夫,是什么?”
焦蹈道:“这样说来,秦观还真是苏轼的妹夫了!”
“那是自然!这是老苏自己,亲口跟我说的,难道还有假?”杨杰说道。
杨杰略缓了一缓,继续说道:“苏轼的这个妹夫秦少游,性情豪爽,洒脱不羁,文采风流,神溢于文词,也是‘苏门四学士’之一。
他在神宗皇帝元丰八年那一年,考中了进士。呵呵,修文啊,这一年,也就是你焦伯父中了状元的那一年。”
修文默默点头,道:“噢,原来是这样。”
杨杰笑笑道:“不止如此,他后来做了大官,担任太学博士、国史院编修。而这些要职,原本却全部是你焦蹈伯父的。”
焦蹈听他谈论自己,不知所措,也说不出话来。
修文问道:“噢?这是为什么?”
杨杰道:“你焦伯父,当时不是礼部特奏名状元嘛?可是,没过几天,就传出了他的死讯。这些官职,皇上本来是要封赐新科状元的。
但是,状元暴亡,那这些官职,也就只能往后面靠了。结果,秦观名登焦蹈榜首列,这些官职,就全赐了秦观啦!”
“说句实在话,秦观能取得今日的名望,背后里还有这样一段鲜为人知的转折故事。要不是,你焦伯父,当年离开了,恐怕还不一定成就今日的秦观呢!纵然他也真的很有才华。”
焦蹈听到这里,内心一阵凄然,他那些埋藏多年的心事,一股脑儿地蹦跳出来。
焦蹈缓缓道:“杨老,你也不必这么说。我是一个已经死过了的人,争夺一些虚名,又有什么用呢?以秦观的风流文采,定然会流传千古。连东坡居士,都称赞他有屈原、宋玉之才。我哪里能及得上他?
况且,我现如今不也活得逍遥快活?你也是当过大官的人,也是在荣华富贵中摸爬滚打过的过来人,到后来不也和我一样看得平淡?
人生在世,乐在自我。如果总是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见不得光明,那也只能算是一种悲哀啊!嘿嘿,修文,这一句话,你也应该记住。”
修文不住点头,只听杨杰说道:“是啊,是啊。”
修文总还不明白,他们说的这些深奥道理,于是便转了话题问道:“那这个秦观,顶了焦先生的地位,那他当时考中的,是不是榜眼呢?”
修文有了之前的询问经验,当下便如此发问,不再自我评定,妄下结论。
杨杰心下称赞独孤修文,这孩子孺子可教,实是可造之才。料想同类一件事,绝不错犯第二次,这可是常人最缺乏的好品性。
他自己虽是名家大士,但对这个眼前小孩,也是默赞于怀。杨杰仍笑着道:“哈哈,秦观他也不是榜眼。榜眼也是另有其人。榜眼叫什么来着?噢,刘逵,对,就叫刘逵。哈哈,这个就要问你焦蹈伯父啦!他自己是状元,自然知道,谁是榜眼、谁是探花了。”
修文将头转向了焦蹈,等待焦蹈答复。只见焦蹈微微而笑,漫不经心地打了一个哈欠,道:“不说啦,不说啦。赶紧早睡,累了一天,明日还要游山呢!”
独孤修文自己人小,也确实累了一天,便依两位一起,也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