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父母之心
修文不住点头,只听杨杰接道:“况且央央华夏,地大物博,各地的语言,都有许多不同。
文化这东西,如果一味地这么讲究,那么讲究,总有一天,会传得失落,而无人问津。
我们学习古代的东西,不是要硬搬照抄,一成不变,而是要学习其内在的实质,这才是我们要真正追求的东西。
书上说‘亢龙有悔’,意思是说,当一样东西,发展到鼎峰之时,必定会有所回落。
如果这件事情,明明已经发展到顶峰了,而你却还奢想更进一步,那样必定会让你有所悔恨的。”
修文微微点头,虽不能完全明白杨杰所说的话,但也一一记在心中。
只听杨杰接着说道:“所以,修文,你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默守成规、因循守旧。做人做事,都应该要有自己的创举,不能人云亦云。
别人所讲的东西,不一定都是错误的,有许多都是他们优秀的经验之谈,对我们是有借鉴意义的。
但是,还有另一点,你也应该要谨记在心,那就是,别人说的话,我们也未必要完全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独孤修文不住地点头,将他所说的话,全部记在心间。
说话间,三人已走出了许多路程。
众人边走边说,又走了一段路程,已看见前方的河流,渐细成溪,丝丝曲折,渐变小流,原来潭瀑峡的所在,是子房湖的源头。
众人左右端视,已见峡谷成型,由南及北曲折而去。侧看峡沟的东面,峭壁耸立,巨岩裸叠。峡沟西面,参差崖峙,峰群呈一字型排开,真有万夫莫挡之势。
峡谷中间,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沟溪,溪水潆洄,如同一条彩色的绸练。
修文从溪水旁,摸了几个鹅卵石,焦蹈从溪水中,装满了水袋。
杨杰笑道:“修文啊,这可又是另一条龙唉,算起来,是第十个了,正合‘十全十美’之意。这一条小溪,叫做小龙溪。”
修文听得,放眼望去,见这小溪高低不一、层层垒叠,其色质却非一般溪水可比。
那溪水,自各个山石台阶上,流淌而过,历阶而下,如同炎夏里,供游人休憩的凉床。远观前首,绿波荡漾,汇合激荡,有的倾注,有的跌落,有的淌泻,加之一阵阵清音叮咚,如同在深夜里,聆听一支悠扬的箫声。
焦蹈一时兴起,笑道:“修文,给你个机会,作首打油诗来听?”
修文听罢,思索片刻,口中念道:“《小龙溪》。曲曲折折水变细,水旁压大河变溪。小溪如曲曲宫商,小孩如子亥伴旁。细水无谷不成谿,溪水入地也成池。龙生九子成十龙,龙师应邀小龙诗。”
焦蹈听过,笑道:“修文,你所念的是不是打油诗,另当别论。你这首诗,是骂我是猪呢,还是赞我是龙呢?”
修文连忙接道:“当然是赞先生为龙师了。呵呵,也是说我是一条小龙。”
焦蹈笑道:“那你那什么‘小孩如子亥伴旁’,这个亥猪,不是骂我吗?我现在,可就站在你这小孩子的旁边啊?”
修文听了,急道:“不,不是,不是的。先生,我没有骂你,我娘教过我,不准骂人的,是你误会了!我是将小孩的‘孩’字拆开了。可刚好你现在正站我旁边了!是先生你误会了!”
焦蹈自然知道其意,当然明白,他这上首诗中,有好几处拆字之处,他只是想教育修文而已,故才有此一说。
焦蹈连连点头,思索了好一会,说道:“打油诗,就好比打菜油,随随便便便是,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等回去时,我教你杂诗中的一种宝塔诗如何?”
修文求知欲切,不住点头。
这一条峡谷,长逾两里路程,顺水而行,步步为营,周遭美景,层出不穷,有如仙游。
形影未离,这时候,已经近于中午了。三人又路过了好几处景致,来到了老潭沟。
这老潭沟,也是一条修长的峡谷,较那潭瀑峡,还要长过二三倍。众人仰观两方,只见高峰耸立,气势宏壮,如堕深井。
那潭沟之中,群山如嶂,草木如森,一弯弯甘溪,流折而出。清风拂过,只嗅着一片花香,让人神沁精爽。
三人边走边看,山势渐渐升高,三人已经行了不少的路程。这时候,耳畔忽然有了哄哄阵阵的回响。修文不禁问道:“先生,是有瀑布吗?”
杨杰、焦蹈都笑了起来。
焦蹈先道:“不就是你一直都想去看的‘云台天瀑’了?”
杨杰也道:“好,已经没多远了。”
修文急切地往前奔去,已跑至老潭沟的尽端。这一个云台瀑布,他在第一次来这里时,便已经听焦蹈叙述过了,曾经百般期待,以期亲眼目睹。现在他已经听得到瀑布声音,当然已经迫不及待了。杨杰与焦蹈这一对师徒,也笑着跟了上去。
展现在独孤修文眼前的,是一条巨龙,这条巨龙的落差,有近百丈。上承苍穹,下接石坪,迎着天空的蔚蓝,阳光铺洒于山,那瀑布晶莹闪耀,如同自天而降的白练。
远远望去,就如同一根擎天玉柱,矗立山间。那瀑水坠势巨大,急泻而下,注入瀑底碧青色的水潭,溅起数米高的水花,幻化成一片朦胧。
当近得那瀑布时,修文已觉瀑声震天,震耳发聩,竟有天崩地裂、摧山蹈海之势,有如闷雷轰响。
修文连忙奔及近处,他仰首上望,竟是看不到瀑布之端,他整个人身,已经与头部仰得垂直,仰得发酸,身子几乎要后退后倒了。
杨杰见了此情此景,笑道:“修文,感觉怎么样?这瀑布,有没有气势?”
修文急道:“这瀑布真的太高了,爷爷,你说它有多高?”
杨杰笑道:“到底有多高,我也没有测量过。但据我估计,恐怕有一百丈高。据史料记载,这或许已是华夏第一高瀑布了。”
修文惊道:“难怪当初焦先生说呢!‘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这诗写得真是太好了。我要是没有见过这瀑布,那一定难以相信。但是,现在真的见到了,仍然要赞叹啊!”
杨杰、焦蹈听他发话,见他不大的一个小鬼,说起话来,竟头头是道,宛如一个小大人般。料想他资质超群,少年老成,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当然,越是这样的感受,他们就对这孩子越发喜爱。
三人观赏了这云台天瀑之后,焦蹈说道:“好啦。我们现在就去登茱萸峰。修文,你累不累啊?”
修文乐道:“不累。先生,我们这就走吧。”
杨杰笑道:“不累,是假的吧?走了这么久了,先休息一会吧?”
修文其实也已经累了,但是他心中高兴,所以觉得并不是特别累。于是便道:“好吧,那就先息一会。”
焦蹈取了干粮,三人分食。然后又取了水壶,就近在那瀑布底处,取水来喝。三人吃饱喝足之后,便依靠一巨石阴影处休息。
焦蹈问道:“修文,等一下,我们要去爬茱萸峰了。这座山峰的名气,可大了呢,不过有点高,所以你要保证体力,休息好了,才与我们一起爬上去。”
修文应声,焦蹈接道:“这趟路程很长,上下山起码要花上个两三个时辰。到下来时,大概就要黄昏了。上山的路上,我与你讲一些有趣的故事,你爱听吗?”
修文乐道:“当然爱听了。我就喜欢听先生们讲故事。我娘以前,也常给我与哥哥讲故事,可是,她已经好多天,没有来看我了。”
说到这时,他竟然内心一阵凄然,感觉很委屈的样子。
杨杰见了,怜惜道:“你父母,将你托付给我们,就是要你与众先生好好学艺。他们是一片良苦用心,你应该理解他们才是。你父母到现在,没有来看你,可能他们有很多事要忙呢,是不是?”
修文噜嘴道:“是的。家里经常来许多客人。爹爹也经常出去,不在家。他们真的很忙。”
杨杰摸了摸他头,说道:“好孩子,你已经长大了,应该学习懂事了。如果以后,你父母他们真的有好长时间,没有来看你,你也不能怪他们,更不能恨他们,知道吗?”
说这话时,连杨杰自己这样的一个得道居士,也难免心有余悸,他分明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哄骗一个小孩子。
独孤夫妇将幼子送于他们抚养、教育,虽然并没有说明不要这孩子了,但是具体的情况,众人却都是心知肚明的。
当日独孤庄主独孤天云临走时,将家传的剑谱,遗留独孤修文时,便已经隐含此意。虽说独孤夫妇并没有真说,不来看望幼子。但是,众先生却是完全了解其中意味的。
杨杰也曾为人父母,他完全明白,一对父母如此做的良苦用心:他们一方面望子成龙,另一方面为环境所逼。故此才不得不痛舍亲情,忍痛弃之。可是,普天之下的孩子,又有几个能真心体会这些呢?
杨杰想罢,深深地叹一口气道:“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修文听了,问道:“啊?爷爷,你说什么?”
杨杰苦笑了一下,说道:“爷爷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你听说过吗?”
修文说道:“没有。请爷爷说吧。”
杨杰道:“这句话的意思,可以作两种解释。第一种就是,普天之下,父母爱惜子女的心,值得怜悯与哀怜。”
“那第二种意思是什么呢?”修文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