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要面子,就不要命了?
周侗微思于胸,当即对门外喊道:“徒儿们,先停一停。”那三个弟子闻声,各都息兵不动。
只听周侗说道:“你们这位杨爷爷呢,要看看你们的武艺学得如何。你们三个人,现在合演一套功夫来,给杨老看。可别给我丢脸了。”
众弟子异口同声道:“是,师父!”
周侗说道:“怀儿,你使的是枪,使得要开阔些。你现在就招架你两位师弟试试。我命你使用少林白眉枪法。”
那大师兄汤怀,点头称是。
周侗又道:“贵儿,你使连环刀法;小显子,你就使钩连枪紧紧跟随,一分一合,随上你汤师兄的步伐。你们现在,就合演来试试。”
众人应声,独孤修文另站一旁,现下虽对眼前的三位小将并不熟悉,但知道他们即将比武上阵,对此却极为期盼。
三人起先抱拳,向周侗与杨杰行礼,然后彼此抱拳,随即摆开了架势。周侗与杨杰站在一边,又是闲话,又是观斗。
汤怀手执红缨枪,起始势为“单提手势”,两跨分开,左手执枪中,右手下挑枪尾。王贵手持砍刀,摆一式“猛虎下山”,张显摆一式“霸王弯弓”。转瞬间,三兄弟已经斗在了一处。
说时迟,那时快,独孤修文已见他们三人持兵,斗得眼花缭乱,心中一阵澎湃。
只见那汤怀单枪直入,左使一招“秦王跨剑”,右使一招“二郎担山”,张显也顺势直撩,未等汤怀的跨剑势用老,钩连枪已经迎枪而上,钩住了汤怀的红缨。
汤怀不慌不急,手一翻动,那红缨已经圈绕而过,又一势接住了王贵的大刀。刹那间,张显的枪,也已近前,那汤怀将红缨往空中一抛,只身跳出圈外,随身一转,已接住那红枪,手中握的却是红枪的铁枪头,一势“金鸡独立”,紧跟前一招“敬德倒拉鞭”,叫一声:“着!”枪尾柄点中了张显的胸膛。
那一招力道,早已用老,来不及收,张显一阵踉跄,摔倒在地。
修文从未见过这种临兵对阵的阵式,他向来只是一个人独演剑招,今日他见了这三人的对阵之举,忽然觉得,与自己以前向杨杰学剑和依家传剑谱习剑的落差太大。
但是,他却瞧得清楚,感叹他们的动作奇敏,尤其那每一招动作当中,所赋带的那种美感,仿佛不是像兵书中写的那样临兵斗阵,而是在演绎一场舞蹈。
修文一见张显倒地,更加觉得,汤怀先前所使的那一招精彩绝伦,脱口叫道:“好!”
那张显已经倒地,又听了这一句嘲笑,顿时爬起了身,抡起钩连枪,一枪直刺而出,汤怀大惊,也一式迎上。
此刻,周老先生命令汤怀所使的这一套白眉枪法,本源自少林派的白眉棍法。这种枪法,起源棍法之事,却是江湖之中少有的功夫,与其他一般的枪法,不尽相同。
少年时期的周侗,曾不远千里,求学于少林寺。但因当时年轻气盛,他不愿接受少林派的戒律规矩,加上他是周氏一脉单传,不愿守比丘戒出家为僧,便入不得门派。
后来,少林派的一位武术大高手,见周侗资质奇佳、为人正直,才终于破例,收其入门,为门下俗家弟子。后来周侗尽得其传,将他师父所传授的各种技艺,融会贯通。
再后来,他又在江湖上,奇遇了数位奇人异士,多得名家指点传授,加之他本人勤奋刻苦,竟将那十八般兵器尽得妙用。而于其中,他最擅长的,便是棍法与枪法。
故而昔年,他在江湖上,亦曾有“棍王”、“枪神”之称号,可见他对这两项绝技的造诣之深。
当年,他曾从师习得这少林白眉棍,后来有一日忽发灵感,将这棍法改成了枪法。因他是枪棍之术的个中好手,对枪棍之术早有造诣,增删剪并,竟将原本的棍法枪使,运用得几无破绽,可谓自成一家。
当下,汤怀迎上的这一枪,是此枪法当中的“仙人坐洞势”,马步平坐,枪身斜向上出,挡住了张显的那一式钩连枪。
王贵的刀法,十分刚猛,但他下盘不够稳重,专走偏锋,有碍了他攻击汤怀的速度,故此汤怀是在他二人的兵刃间,也迎合得游刃有余。二人相互斗了近百回合,对战得可谓天衣无缝。周侗、杨杰、修文各都细心观斗。
杨杰见了此番表演,心道:“这三个孩子,虽然表演得简单直接,但这表演中,所显现出来的灵敏度与合契度,却只有经过名师指点,方能有此成效。老周啊,你果然是非同凡响!”
正思索间,只听得周侗大叫一声“住手”,修文叫了一声“啊”。
杨杰回神望去,只见钩连枪刺破了汤怀的右臂,汤怀的白衣,已经浸出了鲜血。
周侗这时候,一句话也没说,上了前去,卷了汤怀的袖子,抹上金创药,又从怀中取出了条白绢,轻轻将汤怀的手臂处系紧了。
所幸那汤怀的手臂,伤得并不重,只略伤了皮肉而已。待周侗包扎完毕,他双眼直瞪着张显,张显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也吓得不敢说话。
只见周侗说道:“刚才是要你表演,又不是拼命,你也太爱表现了吧!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那张显跪下身子,急切道:“徒儿知错了。徒儿是见新来了客人,就想多表现一点。之前我栽了次跟头,一时气愤,就想挣回点面子。不想手脚没有把稳得住,才伤了师哥。师哥,你不要紧的吧?”
汤怀点点头道:“没多大事,师父的药好得很,切磋受点伤,也不是第一次了!”
周侗听了张显的话,对他说道:“你怎么总是沉不住气?做事也不多多考虑?你今晚也不用吃饭了,好好反醒你到底错在哪里。等你将刚才使的那招,练透彻了再说。要不然,明天也不用吃了!”
那张显黯然低头,道:“知道了,师父!”
杨杰看罢,对着周侗笑道:“习武之人,伤筋动骨,大概都在所难免。我今日初来,又是我要看表演的,才出了事,看我的面子,就别罚了吧?”
只见周侗变了脸色,道:“看你面子?刚才,他就是为了面子,才伤了他师兄。面子能值几个钱,要面子,就不要命了?”
杨杰明白周侗的性格,知道他并不是在责骂他杨杰这个人,知道他是在教育他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