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就知道了,赵玉莲提醒的,“红菱嘴甜会说话,跟振华似的,很是会做人,但她,没振华那么实诚厚道,你跟处着,大面上说得过去就行,反正她是出了门子的闺女,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趟……”
“嗯,她确实挺会说话。”简直是自来熟。
赵玉莲略带几分嘲弄的道,“那也要分人,有本事的人,她就上赶着嘴甜了,你别被她给哄住了。”
“您的意思是,她想找我帮忙?”宋红果这会儿也琢磨过味来,“总不会让我帮她也安排工作吧?”
应该没那么大脸吧?
赵玉莲低声道,“倒也不至于,娘家仨兄弟,只一个当了工人,其他俩都得种地,她哪敢张那个嘴?你大舅非得打出去不可,应该是想让你帮忙买些小米和棉布,之前,你不是给我们俩家买了一些吗,你大舅分给她不少小米,怜惜她要坐月子,估摸着,是胃口大了,以为你门路来的简单呢。”
宋红果笑着没说话。
赵玉莲又道,“你不想管,就不用管,推了就是,她不敢甩脸色。”
宋红果道,“也许她不开这个口呢。”
等到吃饭的时候,赵红菱又亲热的挨着她坐下,那劲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相识已久。
宋红果不远不近的应和着。
晚上安排了三桌,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孩子们太多,也给单独分了出来,叽叽喳喳的,盯着桌上的菜,使劲的咽口水。
不过再馋,规矩还是有的,大人们不动筷子,他们就不能先吃。
宋红果心想,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赵家的家教还是挺严的,大舅当这个家,管的很有个样子。
赵保庆坐在主位上,笑得红光满面,意气风发,今晚来给他庆贺的都是关系亲近的,少不得要捧他几句,而且,家里准备的席面,也给他长脸,眼下这年头,能置办出这么三桌来,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一道道菜端上来时,谁看了不眼睛发亮?
赵红菱都愣住了,家里的日子这么好过了么?白菜炖粉条,炒萝卜丝,酸辣土豆丝,还有炒山药,这些素菜倒是没什么意外的,但荤菜就叫人惊讶了,小鸡炖蘑菇,里面还放了些干豆角,每张桌上,都摆着满满一盆,看样子,里面的鸡块还不算少,还有咸鸭蛋和红烧鱼,分量准备的都挺足,可不是随便做做样子,只图占个盘子好看。
不止如此,还有韭菜肉馅的水饺,虽不能敞开了吃,但也能保证每桌面上都有一大盘子,纯白面的,个个形似元宝。
这样的席面,实惠又长脸
赵保庆又拿出两瓶酒,正是宋红果带来的,一瓶一块多,抵得上工人几天的工资,赵振华不等他吩咐,就赶忙打开,闻了下,当即赞了声“好酒”,其他人见状,纷纷催着他给大家伙儿倒满杯子。
赵保庆还拆开一盒烟,挨着分了一圈。
赵红菱见状,表情便有些僵硬。
她是亲闺女,这次回娘家,带的东西本以为是最厚实的,谁也越不过她去,往年都是如此,谁想这回……
她挤出一抹笑来,转头对宋红果道,“表妹对我爹,可真是孝顺,瞧我爹给乐的,见牙不见眼的,他就好烟酒,只是那两样东西,不当吃不当喝,谁家舍得买?我爹占了表妹光了,让你破费了……”
宋红果道,“表姐太客气了,一年也孝敬不了三回两回的,有啥破费的?再说,大舅对我也很照顾,我孝敬是应该的。”
赵红菱心想,外甥女罢了,还是又拐了一道弯的,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说白了,还是手面宽,不差钱,别人买这么贵的东西,得咬咬牙跺跺脚,对她来说,估计就是九牛一毛而已,铝厂的大红人,待遇还能差了?还有那么出息的对象,腰杆子能不粗么?
这么想着,她那点优越感,越发稀薄,笑得也越勉强,不过,对她却越热络,话里话外的捧着她。
宋红果心里有点腻歪,但看在大舅的份上,她脸上不露半点不耐,客客气气的跟她周旋着。
席面吃的很快,除了男人那一桌,还在喝酒吹牛,其他人半个多小时就撤了,孩子们在院子里打闹着玩儿,女人们坐在屋门外磕着瓜子闲聊。
宋红果想走,却又被赵红菱拉住。
这次东拉西扯了几句话,终于说到了正题上,“表妹,之前我坐月子,振华去看我,带了五斤小米去,那小米真是好,熬出粥来,黏乎乎的,上面飘着一层米油,喝着真是养人呐……”
宋红果没接话。
她只能继续干笑着说下去,“后来,我问振华,他还跟我打马虎眼,是二弟妹跟嫂子说起来,我才知道,原来占了表妹的光,表妹是医生,在单位受人尊敬,到哪儿都有脸面,门路也宽……”
宋红果实在听不下去了,“表姐,你是有啥事儿吗?”
赵红菱顿了下,才道,“也没啥事儿,就是我这身子,自从生了这个三妮儿后,就有点虚,老辈人都说,用小米加红枣熬粥喝,慢慢养就能养过来,红枣还好说,寻摸一下,总能找到,但小米,实在不好淘换去……”
宋红果点头,“小米确实不太好买,我每个月去粮站买,轮到我时,基本上都卖光了,还是上头拨给铝厂的量太少。”
赵红菱面色僵了下,“你也买不到?”
宋红果淡淡笑了笑,“是啊,想买到小米,据说凌晨一两点就得去排队,我住在队里,哪起的了那么早去公社抢呢?”
赵红菱半信半疑,“那之前,你买的小米是……”
宋红果叹道,“那都是搭上人情,多花了点钱,从别人手里汰换来的,可这种事儿,不好总张嘴,人情越用越薄,将来也不好还。”
赵红菱干笑道,“你说的也对,不过,你在医院名声那么响,又对厂里有功,厂里也不照顾照顾你?”
宋红果道,“照顾啊,前两天我才用功劳跟厂里去申请了两张票。”
“啥票啊,还值当你用功劳去还?”
“缝纫机票和手表票。”
赵红菱眼神闪了闪,“这两种票可够稀罕的。”
宋红果点头,“是啊,所以,我咋好意思再去要别的?那不成得寸进尺了嘛,我可没那么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