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哪怕宋红果早就做好了准备,真正面对,心里难免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好在,她和霍明楼的工作和生活还算安稳,毕竟,这些年,俩人对厂里和医院做出的贡献都有目共睹,名声、地位、品行,也都没有可以让人指摘的地方,但有些人就没有他们的好运气了。
宋红果并未站出来去当谁的救世主,她也没那个本事和胆量,她心底向善,也愿意帮助别人行好事儿,但前提是,不能让自己和家人陷入危险中。
所以,那些兵荒马乱的日子里,她只低调的守好自己的小家,在外谨慎言行,也约束好三个孩子,庆幸的是,红柿大队有赵保庆这个大队长在,并未闹出什么风浪,大家更多的还是关心地里的庄稼收成,关心年底能分多少粮食,至于其他,跟底层的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呢?
倒是系统忙碌起来,宋红果并未制止它,默许了它的那些动作,这几年积攒的积分,几乎都耗费在了送人上,不够的时候,她还把空间里的东西,又拿出来一些,让它去拍卖换积分,也算是支持它了。
等到厂里的学校再次复课,已经过去了近两年的时间,这两年,三个孩子虽然在家,但学习却没落下一天,宋红果和霍明楼轮着教,凌远学完了小学阶段的课程,再上学,直接读初一。
霍怀玉也没再继续念育红班,成为了一名小学生。
改变最大的是凌志,他学完了高中的课程,想再继续读书,只能想办法靠推荐去工农兵大学,宋红果和霍明楼倒也有办法帮他争这个名额,可他拒绝了。
他选择了当兵。
这个决定提出来的时候,宋红果并不意外,六零年她刚收养他的时候,他就说过自己的目标是当兵,还因为担心身份问题不被允许。
现在他的身份问题也顺利解决了,前几年,霍明楼就让人查到了许丰泽为了得到翟舒雅和凌家的东西,作局陷害凌子枫的事儿,事情暴露,许丰泽自然没落得好下场,翟舒雅受了刺激,一度精神不是很正常,被娘家人送到了专门的医院疗养,至于凌子枫,虽说翻案了,但他也不想再回帝都,也没公开认儿子,而是留在厂里的中学,当了老师,这两年闲下来,就一门心思的整理过去的学术资料。
俩家一直有来往,当亲戚一样处着,关系很融洽,倒不是宋红果不舍得把儿子还回去,而是他自己没同意,他心有顾虑,怕影响孩子的前程,孩子们跟着她和霍明楼将来的路明显会走的更顺畅一些。
就像现在凌志要当兵,有霍明东这个大伯在,所有的程序都走的无比轻松。
这年头,谁不想当兵啊?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但名额也不是那么好争取的,能被选上,无疑让人羡慕,比留在厂里当工人的出路要好的多。
宋红果没有反对的理由,只是舍不得,养了八年的孩子,早已成了少年模样,挺拔如白杨,比她都要高一头多了,不再需要她的庇护,而是可以反过来保护她了。
这两年,凌志几乎撑起了家里的一切,里里外外的活儿都是他带着弟弟妹妹干,完全没让她操心过,如今终于要展翅高飞,去追求他想要的天地了。
霍明楼和凌子枫自更是支持,家里唯一反对的就是霍怀玉了,小姑娘抱着哥哥的腿,哭的嗓子都哑了,哭的凌志差点心软答应留下来的时候,她却又不舍的松开了手,只和哥哥约定,每个月最少一封信。
凌志走后,家里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直到宋红果再次怀孕,每个人的情绪才从低落中挣脱出来,开始期盼她肚子里的小生命。
霍怀玉纠结着要弟弟还是要妹妹,没想到,宋红果这次怀的是龙凤胎,知道这消息时,全家人都高兴坏了,尤其是霍怀玉,小姑娘每天都趴在她肚子上,给弟弟妹妹讲故事,读凌志写来的每一封信,让他们还没出生,便能感受到大哥的疼爱。
七月份的时候,宋红果发动,进了产房,哪怕有过一次经验,霍明楼依然紧张的坐立不安,那种可能会失去的恐惧也再次席卷而来。
凌远和霍怀玉轮流劝着,都无法叫他放松,直到听见护士从那扇门里出来道喜“母子平安”,他才像是重新又活了过来。
这些年,俩人生活在一个屋檐底下,他不是没感觉到她身上有秘密,但他从来没有问过,不是不好奇,而是不敢,就像董永遇上了七仙女,只要她不离开,他就可以永远装作一无所知。
偶尔,他会想起冯秋萍的自杀,想起王二妮跑路后的音信全无,他不止一次做噩梦,她也会在某一刻忽然消失不见,每次醒来,都满头冷汗,直到看到她还睡在身边,心才能安稳下来。
结婚十年了,他似乎还是无法真正的相信,她能永远留下来。
宋红果这次生产很是顺利,出来后,都还有精神陪孩子说话。
不过俩孩子显然对刚出生的弟弟妹妹更感兴趣,都围上去想抱一抱,尤其是小姑娘,看着小床上睡得正香甜的俩漂亮可爱的宝宝,只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宋红果看着一幕,也觉得人生圆满了,只除了某个还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人。
系统提醒,“宿主,你快哄哄男神吧,这都多少年了,还这么患得患失的,唉,果然,先爱上的人就是吃亏,爱的深的,就更可怜了……”
宋红果道,“他为什么患得患失你不清楚?”
系统的语气飘忽起来,“那个,也不是我不让你坦白呀,是有限制啦,不然你可以试试嘛,反正我不反对,都这么多年了,事实证明,男神还是很经得起考验的……”
宋红果怔了下,忽然问,“这是给我的奖励吗?”
系统开始装傻,“什么奖励呀?你最近做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事儿了吗?你贡献的那些研究资料,都用在了临床上,你也是受益人嘛,已经不算功德了啦,至于你用灵泉水救过的人,也帮你巩固了名声和地位,你也没吃亏,还有跟曾哥的交易,空间里那么多宝贝,就是给你的回报呀……”
“还有送走那么多人,你咋不说了?”
“呵呵呵……”
它笑而不语,宋红果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难得对它认真的道了声“谢谢”。
系统不自在的道,“那啥,不用谢我啦,种善因、得善果,你要谢,就谢你自己好了,喔,还有男神,他对你的爱,忠诚不二,十年如一日,谁能不被打动呢?”
它知道,霍明楼在不安什么,也明白宋红果的愧疚,瞒着枕边人的滋味并不好受,这些年,她一直在委婉含蓄的暗示安抚,霍明楼也似乎不再担心,但一旦遇上事儿,他心底的恐惧就会被唤醒,以至于像此刻,这般魂不守舍,抓着她的手,犹如攥着救命稻草。
“那我可真坦白了?”
“嗯,随你的心意去做吧。”
心之所向,结果未必是正确的,但宋红果能确定的是,这一刻的选择,她不会后悔。
病房里,这会儿只有她和霍明楼,以及婴儿床上的龙凤胎,她含笑看着正温柔的给孩子摇扇子的男人,问道,“明楼,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霍明楼点头,“农历七月七。”
时下给孩子过生日,都是用农历,日常生活中,才用阳历。
宋红果道,“七月七,还是咱们传统的情人节,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霍明楼的表情逐渐僵硬,眼底流露出遮掩不住的恐慌来,放下扇子,转身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想问什么又不敢问出口。
宋红果心口一滞,倾身过去,抱住他的腰,认真又坚定的道,“明楼,我不是织女,你也不会是董永,我们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鹊桥相会是神话传说,我们不是。”
霍明楼哑声问,“真的不是神话?”
宋红果点头,“不是神话,也不是玄学,是你最信赖的科学技术,把我带到了这里。”
霍明楼忽然慌起来,下意识的想去捂她的嘴,“红果,我可以听吗?你,你还是不要说了……”
宋红果含笑拉开他的手,“以前是不能说,对不起啊,让你疑惑了那么久,现在应该可以了,我其实是从后世穿到这边来的,距离现在,有六十多年吧……”
她说出来的时候,声音无比顺畅,没有任何阻拦,宋红果终于松了口气。
而霍明楼已经听傻了,他是相信科学,但此刻听到这些,离着他的科学实在有些遥远。
随着宋红果解释的越来越详细,霍明楼才总算渐渐的找回了理智,而从前的那些疑惑也都一点点的解开,不过,又诞生了更多的好奇问题。
“你穿过来的时候,有什么契机吗?”
“应该是有,比如我跟原主同名同姓,更深层次的,我也不懂,得问系统,但那家伙不会说的,那是他们那个时代的科学技术,不对外公开。”
“你说的系统,是一种控制程序吗?”
“呃,算是吧,六十年后,科学力量还没达到能研究出系统的地步呢。”
“那它们是把你们当成游戏里的棋子?”
“是呢,还得竞争,像王二妮和冯秋萍,输掉的人,就不能在这个年代存活了,作为赢家,我可以安安稳稳的留下来,所以,以后你不用再担心我会消失了。”
这是宋红果最想表达的,但显然,霍明楼只高兴了一会儿,就又转移注意力了。
问的问题,更加五花八门,像十万个为什么。
“你所处的后世,也就是六十多年后,是个什么样子?”
“喔,那会儿国家发展的已经很强大了,百姓的生活也很富裕……”
“具体的呢?比如科技力量,达到了什么地步?”
“……”
对上他晶晶发亮、好奇的像个探索新世界、犹如孩子似的眼睛,宋红果只能满足他。
她讲述着后世的一切,小到日常生活,大到国家新闻,讲着讲着,竟恍惚觉得那些事儿,犹如南柯一梦,变得越来越不真实。
那些是真的存在过吗?
霍明楼察觉到她的失神,关切的问,“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还是想念……之前的生活?”
宋红果摇摇头,“恰恰相反,我一点都不想念了呢……”
“真的?”
“嗯,真的不能再真了。”
“可你描述的,后世的日子那么美好,现在的条件,远远达不到,简直是天壤之别。”
“可那儿没有你和孩子们啊,有你们,才有家,有家,在哪里都是美好。”
霍明楼被这话击中,眼眶倏的红了,“红果,谢谢你,谢谢你为我而来……”
宋红果会心一笑,“是我谢谢你,让我的人生圆满了。”
前世的田园梦,照进现实,前世的孤独遗憾,也在这里得到了满足,还有比这个更幸福圆满的吗?
“红果,我一定好好活着,活到六十多年后,去看看你曾经生活的那个时代。”
“好,那我们一起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