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定要用水军?”
终于有人打开了思路。
“你们没人去看过漕运吗?山东段宽仅数十丈,强弓劲弩皆可封锁河面。”
有了第一个提议,后面的谋士们跟着完善。
“弓弩可能杀伤力差一点,王府最近不是试制了虎蹲炮吗,正好能用上。”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更何况是三个智商还算正常的谋士,七嘴八舌拼凑出一个看上去很美的计划。
现在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朱高煦。
谋士哪怕是提出了动武,也不敢直接说干朱高炽。
这种指令不该由他们下,他们也下不了,毕竟对方是当朝太子,大明储君,关系重大。
只能看汉王的选择。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要么不动手,动手就要使全力。
只有太子朱高炽没了,汉王朱高煦才有可能登上那个至尊无上的宝座,统御天下。
朱高煦只是默默地听着谋士们的讨论,一直没有开口。
他的内心始终在挣扎,大哥从未亏待过他,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
现在自己却要置他于死地,哪怕是手上已经有无数条的人命,朱高煦还是很难下这个决定。
最终还是心中的野心还有不甘战胜了亲情。
自己随着父皇出生入死,凭什么最后是坐镇后方的朱高炽坐上那个位置?
这天下,他坐得,凭什么我坐不得?
终究是权欲战胜了理智,朱高煦冷声道。
“调两百精骑,拖上虎蹲炮,择机动手!”
谋士们面露喜色,他们在私铸虎蹲炮的威力测试后,对于这种秘密武器信心十足。
在他们看来,此物一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陆对水,还是这么窄的河面上,优势在我啊!
一旁埋伏的暗卫,观察着王府的动向。
朱高煦进书房后一个时辰后,几名侦骑就从王府侧门悄然离去。
“终于还是忍不住动手了啊!”
探子发出一声叹息后,按照规程,将情报记下来,放到了接头点,继续任务。
运河之上,一支挂着运粮船旗帜的船队,正在河道上疾驰。
徐闻在复刻并改进了车船后,运河上已经不太需要纤夫,运输速度也快了不少。
在船尾的人力水轮作用下,哪怕是在运河中,整艘船队的速度并不慢。
船头上,一个披挂整齐的青年将军,伸手感受了风速后,大声下令。
“通知船舱,降低点速度,我们现在是运粮船,那就装得像一点,速度不是最重要的,安全把太子送到才是我们首要任务。”
“是!”
亲卫领命而去。
“徐华,我们这是在哪里了?”
一名面容富贵的青年走出船舱。
徐华忙拱手道。
“见过太孙殿下,刚刚我问过船工,已经到山东地界了,河上风大,你还是移步舱内。”
朱瞻基摆了摆手:“唉,我说过很多遍了,这种私下场合,直接称我名讳即可,老是殿下殿下的,叫得我俩都生分了,看你三弟徐明多好,直接叫我表哥,这才亲切嘛!”
徐华依旧是垂首道:“君臣之礼不可废。”
朱瞻基也没办法,只能发小脾气:“你这越长大,越像你爹了,小时候咱俩的关系多好,我这次进京,就和公爷说说,不要把你教育得和他一样,大明朝有一位越国公就够了。”
听到这话,徐华脸上才有了一点表情。
自家老爹给这位皇太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啊,他也不由回想起以前在北京,父亲管教自己和皇太孙的画面。
那种严肃的神态,让他下意识地把腰杆都挺直了一点。
看来不能笑别人啊,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待朱瞻基的态度,也是父亲反复交代过的,皇孙可以不把你当外人,但是你不能把人不当皇孙。
随后把大量历史上因为得宠而忘乎所以,言谈举止有所僭越,最后被清算的例子都摆在了徐华面前。
看得还是少年的徐华额头直冒冷汗。
父亲所讲的那些信我给,不少他对朱瞻基都做过。
两个小男孩在一起,哪怕父亲时时提醒,也难免会有磕磕碰碰,打架,互喷的情况都有。
好在太子和太孙两人性子宽厚,都没有放在心上。
当然现在徐华也慢慢明白了,其中他们不计较的最大原因,是自己的父亲,大明越国公!
然而,徐华明白,自己虽是越国公长子,却并非嫡长子,自己的母亲吴婉儿只是父亲的一房妾室。
将来继承越国公爵位的,是三弟徐明,主母安成公主的儿子。
庶子出身,虽有父亲开道,但未来的一切,都得靠自己去努力!
此时船舱之中传来了轻轻的咳嗽声,朱瞻基赶紧回了船舱。
大明的储君,皇太子朱高炽,此时正一脸倦容地靠在椅子上。
接过随从端上来的热茶,抿了两口后,润了润喉后,总算不咳了。
朱瞻基心疼地看着自己父亲,本就身体不好,皇爷爷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让父亲坐镇南京,名为监国,实为养病。
但现在天下剧变,不得不在最快的时间赶到北京。
他也提议过,找个地方休养一两天再赶路,运粮船虽然宽大,但难免颠簸,不适合休息。
这一路上急着赶路,父亲都没有睡过好觉。
朱高炽拒绝了,他很清楚,越国公徐闻在北京城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不但要震慑百官,还要压制自己那不安分的弟弟。
自己早一天到京师,就能给老师减少一分压力。
“父亲,已经到山东界,没几天就能到京师,到时候你就没这么难受了。”
“山东啊……”
朱高炽闻言眼中有忧虑之色:“离你二叔的封地不远。”
朱瞻基听出了父亲的言外之意,他还是很乐观的。
“皇爷爷都已经留下了遗诏,京师还有越国公坐镇,二叔应该不会有其他想法了,他就藩王时,皇爷爷可是放宽了不少条件。”
“要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太子轻叹了一声,他也无法苛责自己儿子,看不清天家亲情是怎么回事。
毕竟儿子没有体会过靖难之役的残酷,十多年前还一同抵御外侮的精锐士兵,就为了那一个宝座,兵戎相向,杀的血流成河。
什么亲情,友谊,都比不过那个位置,没什么人能拒绝凌驾于万人之上的超脱感。
感受到父亲的情绪不太好,朱瞻基也不再说话,而是坐下来静静地看书。
这一回京师,说不定还得被越国公考察功课。
一想到这些,那些不好的回忆都涌上心头。
每当自己答不上来,对面也不说话,只是无声望着自己。
那种能把人看透的眼神,让人心中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