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麻漠立在\"镇远号\"船首,望着海平面上浮现的鬼船群。倭寇主力舰竟是用商船伪装的楼船,桅杆上却仍有登州水师的指挥旗。
\"放火龙出水!\"四十架青铜炮同时怒吼,裹着火油的陶罐…在空中炸成火网。倭船竟提突降浸湿的藤甲!火焰在青烟中渐熄。
桅杆上的沈乃大抓起望远镜:\"麻帅!是海带泥!他们在船壳糊了海藻混合黏土!\"
沈乃大去右舷炮刚射出火箭弹,倭船突然散作雁形阵。对面十二艘龟甲船同时掀开顶盖!露出精钢打造的床弩。带着倒钩的巨箭破空而来,竟想要活捉旗舰!
\"换穿甲箭!\"沈乃大重扒桅杆上嘶吼。这位曾随父征讨澎湖的将军,认出了倭寇特制的雁形阵——当年料罗湾海战,荷兰人便用此阵…撕开大明水师防线。
而旗舰在浪谷间剧烈颠簸,十二艘龟甲船…正从月晕方向包抄而来。
在被穿甲箭摧毁两艘后,这些倭船龙骨…裹着松脂混海泥的防火层,火龙出水喷出的猛火油粘不住船体!凶猂地直靠旗舰……
倭寇誓要活捉旗舰!麻漠抽出苗刀斩断铁索,却见倭船甲板下冲出赤膊浪人——他们口衔长刀跃入怒海,竟打算泅渡接舷!
\"放滚油!\"麻漠踹翻沸腾的铁锅。金汁顺着船帮浇下,海面顿时浮起片片烫熟的人体。
沈乃大趁机发射改良火箭弹,六枚拖着白烟的弹体钻入龟甲船透气孔,将整艘敌舰从内部炸成火球。
\"瞄准吃水线!\"沈乃大踹开舱门,带着火药跳帮队潜入敌船。当他们在底舱点燃引信时,发现货舱里堆满户部新铸的\"天启通宝\"——伪朝钱币的模版竟出自工部!
水师副统领水则的座舰,其右舷突然传来巨响,四艘龟甲船用铁钩锁住\"宁海号\"。
倭寇口衔短刀跃上甲板,专砍缆绳桅杆。亲兵抡起链锤迎战,却发现敌人脚踝绑着铁球——竟是水性极差的建奴精锐伪装!
水则的右舷炮台突然炸响,二十支床弩巨箭…带着铁链破空而至。精钢倒钩扎进橡木船板。
副旗舰的甲板战也正式开始!好在长兴岛水师甲板上的战兵,游水、跳帮都不行,却是战阵上的百战精锐,凶猂的倭寇与建奴,跳上甲板后竟占不到丝毫便宜!
海战惨烈起来……
守方装备虽更先进,但舰队小、水战技术与经验除沈乃大外,竟都不如倭寇。而攻方虽船多人多、水战经验丰富!但准备不足、装备也不够强,一时竟打成平手。
子时末刻,双方激战一个时辰后,仍旧战损相当!但倭寇船多人多,麻漠想起预案:达到阻敌、缓敌效果后!不再硬拼……
于是,倭寇十二艘蜈蚣船…借着大潮突入北崖。倭寇用长矛挑着岛民尸体开路,却在暗礁区…撞上马媛布设的沉船阵。
麻漠趁机升起羊皮热气球!投下改良版\"一窝蜂\"。三百支火箭拖着烟迹钻入敌舰通风口,引爆了藏在底舱的硫磺粉。
终究只能造成杀伤,以及迟滞来敌脚步!马媛持将军令,适时敲响紧急动员大钟。
早有预案、早已作好令夜迎敌准备的八万民兵,闻钟而动!沿长兴岛发达的交通网…虎扑岗位中……
契雪立在望海崖信号塔顶,看着倭寇用牛皮筏搭起浮桥。
他挥动玄色令旗,崖顶立刻推下五十个…裹满铁蒺藜的草球。倭寇射出钩镰枪拦截,却不知草球内藏\"阎罗笑\"——铁砂混着辣椒粉在夜空中绽开血雾。
滩头争夺战顿时白热化起来。
倭寇选择突袭北崖暗礁区,此处因礁石密布未设烽火台!但每月十五子时大潮,暗礁区水深可达六尺,足够龟甲船突入。
确实出乎岛上所料!除暗礁区那片沉船外,再无永久性工事……
两刻钟以前,才依王九情报…就近赶到此处的五百精锐守军!基本只能凭武勇拼战。
而仍在赶来的民兵,更是只能凭一腔血勇!以及为数不多的训练而整阵血拼,面对的却是…比野兽更凶残的倭寇与建奴。
王九当亲兵时的老弟兄尹烈,率民兵一边呼号连连,武艺高强的他一边身先士卒、浑身浴血……
人力终有穷时!
箭雨中,尹烈左臂还是中了毒箭!麻痒中,尹烈咬牙挥刀!血雨中,左臂应声而落!而尹烈呼喝更烈,砍杀更勇……
纪白已率守军援军赶到……
纪白在第四道鹿砦前红了眼。这些倭寇竟将长刀绑在背上,四肢着地爬过布满铁蒺藜的陷马坑!鲜血在沙地上拖出蜿蜒痕迹,后续者却踩着同袍尸体继续冲锋。
\"放阎罗笑!\"他喝令。崖顶推下的三十个草球…在半空炸开,铁砂混着辣椒粉随风笼罩滩头。
倭寇捂眼惨叫时,藏在民兵中的火铳队突然开火——每轮齐射都像镰刀割麦,将前排浪人成片扫倒。
真正杀招却在子时末降临。八十艘蜈蚣船借着大潮,开始批次冲滩,跳下的竟是披着浪人装束的…建奴精锐与边军精锐!他们挥舞带血槽的弯刀,专砍民兵脚筋。
负责岸防的契雪已然率队上阵……
契雪亲率那组鸳鸯阵当先前压!狼筅扫翻三名敌兵时,双层甲胄已留下七八支箭。
\"点火油渠!\"他咬牙怒吼。藏在沙下六尺的陶管!突然喷出火龙,将三百多倭寇烧成焦炭。
焦臭弥漫中,幸存的建奴竟扯开外甲露出棉甲!以及内衬的丝绸——这才是他们硬抗火铳的底气!
后续部队、地形围伏、战阵准备等还需大量时间!绝不容倭寇此时就突袭进入岛中心……
总负责的马媛!单骑冲过燃烧的草田,身后三百娘子军…手持改良版狼筅。这些用精钢打造的拒马枪…长达两丈,专破倭寇贴身刀法。
当建奴精锐冲破第一道防线时!她们却突然散开阵型后撤,露出已藏好在民宅里三十架诸葛弩。
白热化惨战中!后续守军、大量民兵终于赶到。马媛当即下令:契雪纪白务必做到保持阵形!且战且退。本将前去亲自准备……
丑时三刻,王府死士终于找到沼气池阀门。马媛带最后十名亲兵杀到,用三眼铳打爆输气竹管。
冲天烈焰中,她将发间银簪掷破总闸——这是王九送她的定情信物,闸内藏着阻断沼气的水银机关。
马媛心中升起滔天怒火!因为岛上其实不存在防御漏洞。
沼气池截敌归路:该工程属高度机密,图纸仅限王九、马媛及几名工匠知晓!而工匠早已隔离。因此!她马媛有了洗不清的嫌疑……
马媛心怀滔天之怒!爆发全部的力量与潜能!可是。
藏于衡王府的王府死士…名为保护,实为北党派来掌控衡王!再通过王府渗透、掌控登州。关键是这些死士,其实都是边军精锐!
倭寇、建奴还在绕行而过!马媛所部却已不支……
沼气池围墙已塌了半边,三百娘子军精锐…只剩十七人还能站立!马媛的玄甲插着十七支羽箭,左肩伤口不断渗出黑血——箭上有腐尸毒。
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马媛手中三眼铳已打得发烫。
当第七个火油罐在围墙炸开时,马媛扔掉头盔、解开发髻、垂下如瀑秀发,露出绝美的娇容!青丝里却缠着二十根淬毒银针。
她向将军府方向惨然一笑:\"取我的牡丹雷。\"
她将青丝缠在手腕,二十根淬毒银针随发丝飞扬。冲在最前的死士突然捂喉倒地,针尖喂的见血封喉让尸体开始紫胀。
亲兵捧来木匣时,围墙轰然倒塌。马媛点燃最后三枚震天雷,这是军械所特制的延时炸弹:
\"告诉将军,沼气池连着地下火油库!隔离点已被郡主渗透。\"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倭寇主力的退路被冲天烈焰截断。
爆炸将夜空染成赤红时,王九卸下朱洁如兄长的下巴。这个鲁王府世子刚在地牢里狂笑:\"我在军械所埋了三百斤火药!\"言犹在耳!西北方冲天的火柱印证了威胁。
\"你埋的是阿朱特制的受潮火药。\"王九将密信拍在刑架上,上面记载着世子与建奴的硫磺交易。
倭寇主力被沼气池…熊熊不息的大火断了退路!两侧山岭的强弩、改良火铳、小火炮,在训练有素的民兵手中!开始密集向中央开阔地倾泄。
倭寇唯有沿窄长的平地,嚎叫着、惨叫着一路奔涌向前。当十里长谷眼见开阔在望……
狂怒的王九!终于率突骑从开阔地对冲而来。无尽悲痛!令他拥有无穷力量;不言不语中!王九似恶魔天降。唯有杀戮!唯有杀戮!唯有杀戮!
真正的屠杀才刚刚开始……
寅时正,虚脱的王九带着十八颗倭酋首级!沉默看向残破的望海台。潮水退去的滩涂上,三十七艘敌舰残骸正在沉没,海面漂浮的登州水师腰牌…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朱洁如兄长的头颅也被送来!马媛的玄甲挂上信号塔顶,甲片间卡着十七枚透骨钉。她安静地躺在担架上,手中还攥着半截倭寇旌旗。
正下方,伟岸的将军长跪不起!一个多时辰里不言不语,眼如深渊无泪!心如齑粉有血。
二十万岛民沉默着传递火把,将阵亡将士姓名刻上新建的英烈墙。
王九终于平静起身!登上崖顶,朝阳正刺破海雾、泣血万道。又有三具焦黑的倭酋尸体…挂上信号塔!他们背上烙着登州水师暗记。
淡淡开口,语音无一丝烟火气!\"把阵亡将士名册…和缴获的边军腰牌,连同血书送往京城。\"
嘴角终有一丝热血溢出!王九平静地轻轻吞咽着。
\"还有,把缴获的工部模版…和登州令箭装箱。\"王九蘸着血在檄文上盖印!\"告诉南北诸公,长兴岛的债——\"望向海天交界处升起的浓烟!\"要用金山银海来还。\"
海面漂着破碎的船板与浮尸,硝烟在信号塔顶端凝成黑云。王九身后亲兵…捧着二十七个骨灰坛——里面是昨夜阵亡的将领。
\"挂旗。\"他蘸着倭血!在素幡上书就祭文。
当\"要债者,当知血债血偿\"八个大血字展开!幸存的登州水师俘虏突然抽搐。他们背上被烫出的暗记遇热显形,正是南党通敌的铁证!
麻漠清点着沉没的十七艘战船!却瞥见马媛的断剑插在礁石间,剑穗上还系着半枚染血的香囊。
万年麻木的脸上迅速沧桑!眼角溢泪口中呢喃:“多好的媳妇儿…”
潮水退去时,二十万岛民在滩头静静焚香烧纸。海风卷着纸灰盘旋上升,如同近万英魂驾鹤西去。
麻漠突然想起昨夜那轮血月——原来竟是天亦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