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那一日,谢珍珍和周燕儿打过交道了。那会儿,许是碍于太子在场,两个人表现得都十分大方得体,一个温和大方,一个谦和有礼。
不过,谢珍珍那副故作姿态的高傲,还是让周燕儿十分反感。
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被别人抢走,这感觉不仅仅是心痛,那么简单。
谢珍珍端坐主位,看着周燕儿不紧不慢地来到自己面前,她一身娇艳,妆容精致,微微低着头,一步一步地稳稳都到自己面前。
“臣妾给娘娘请安。”
她的语气恭恭敬敬,视线向下,敛住裙角,低头面前的青石砖。
“快起来吧,妹妹。”
这一声“妹妹”听来还真是刺耳。
她明明比她年长,却要屈她之下,还要看着她那张假惺惺的笑脸,这是够了。
谢珍珍凝眸看她,半响才道:“妹妹今儿身上的衣服这好看,还有耳朵上的那对儿珍珠耳环,更是精致。”
周燕儿的身材高挑,腰带束得紧紧的,越发显出她纤细的腰身,盈盈不足一握,窈窕又不是娇俏。
谢珍珍回想起,选妃那日,太子对她一见倾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论姿色,她绝对更胜一筹,不过那又如何?她如今也只是个侧室而已。
周燕儿见太子妃颇有深意地看着自己,便道:“娘娘夸赞了,臣妾只是不想失了分寸,所以才精心装扮了一番。”
陈嬷嬷闻言眼神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在她看来,周燕儿只是年轻沉不住气来,故意穿成这样是想要挑衅罢了。
“娘娘今儿找妹妹过来,不是有话要说吗?不知是何事?”周燕儿说这话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挑,嘴角也挑得高高的,心想:谢珍珍,你是不会无缘无故地把我叫来的。咱们之间可不是那种可以一起喝茶闲话的关系。所以,赶紧说事儿要紧。
谢珍珍抿了一口茶,目光轻轻瞟了一眼身旁的宫女们,示意她们先行退下,继而才转头看着周燕儿微笑道:“本宫今儿的确是有事要说。如今,皇后娘娘病重,把宫里的不少事都交给了本宫来打理。所以……”
她说到这里,故意叹息一声:“不瞒妹妹你说,这差事还是真是顶顶难做的一桩差事。如今好了,妹妹们进宫来了,本宫也就有个伴儿了。”
周燕儿闻言眉心一动,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明明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却又故意说出这样来的话?
“妹妹虽然刚刚进宫,但是对着宫里的情况,也是有所了解的。如今,朝廷正是最艰难的时候,宫中处处都要节俭,尽量省出银子来……”说到这里,谢珍珍又故意转换了一下表情:“宫里的规矩,妹妹是知道的,这份例供给都是按着规矩来的。但是如今是非常时期……妹妹们又是明事理的人,所以,本宫就实话实说了……”
谢珍珍故作无奈地表情,说了一大堆,终于说到了正事儿。
原来,她是想要削减周燕儿三人的份例。
周燕儿听了这话,心中的火气腾地涌了上来。
她也太欺负人了吧。
“娘娘,您这么说,我除了为难,还能如何?妹妹进宫还不足半月,按着规矩才领了一个月的份例,眼下正式处处都需要照应的时候。您现在突然要说削减份例,难不成是故意针对我?”
周燕儿直截了当地发问,心想,自己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
论出身,她们两个不相上下。谢珍珍有谢家当靠山,而她们北郡王府也不是好欺负的。
朝中内外的关系,本就是盘根错节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轻易怠慢了谁,都是麻烦。
谢珍珍语气不善,随即也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容。“妹妹怎么恼了?本宫这不是和你在商量吗?”
商量?周燕儿一声轻笑,隐含嘲讽。
她缓缓站起身来,对着太子妃娘娘屈膝行礼:“妹妹身子突感不适,先走一步,今儿的事,妹妹会去向太子殿下询问一二,待妹妹把事情弄清楚了,再来和娘娘回话。”
她可不会吃这个哑巴亏,她明摆着是要欺负她。她若是由着她来,那自己以后就没有翻身机会了。不管怎样,她好歹是太子殿下喜欢的女子,怎能让她几句笑里藏刀的话就给唬住了。
周燕儿起身欲走,谢珍珍淡淡发话:“妹妹这是何必呢?殿下如今政事繁忙,妹妹要多多体谅殿下才是。”
她语气略带责备,似乎是在指责她的不懂事。
周燕儿闻言轻轻道:“娘娘无需多虑,妹妹心中自有分寸。”
不管她说什么,也阻挡不了她去见太子殿下的决心。
不识时务也好,不识好歹也好,她反正不能让自己处于下风。
周燕儿转身而去,谢珍珍脸色一变,继而将手中的茶碗,狠狠地摔在了桌面上。
陈嬷嬷见状,忙劝说道:“娘娘,您不必动气,是她自己不识好歹罢了。”
谢珍珍没了方才温和,眼神犀利起来:“她真是个麻烦!自以为是,本宫好言相劝,她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和本宫平起平坐了?”
陈嬷嬷又劝道:“娘娘息怒,她愿意丢脸,娘娘就让她丢脸去吧。等见了太子,太子怎会听她胡说八道,八成甩个脸子就把她给打发了!”
她虽是在劝她,可说出来的话,却反而更让谢珍珍反感。
“浑说什么呢?殿下什么时候给人甩过脸子看!”
陈嬷嬷自知失言,忙又低头行礼。
谢珍珍稍稍平缓气息,沉吟一下,才道:“本宫对她不能不犯。她到底是殿下在意过的人。”
不得不说,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已经把周燕儿视为自己最大的敌人。
……
周燕儿一路去了养心殿,皇宫之中,她最不该去的地方。
太子正在和几位大臣们议事,见小春子来报,还凑到自己耳边说话,不禁微微皱眉。
“让她回去。”冷冷清清的四个字,就想要先将她打发走。谁知,小春子一会儿又是满脸为难的回来道:“殿下,小主她还是没走,说要一直等着殿下。”
小春子也是劝了好久,可惜,偏偏周燕儿是油盐不进,好像故意要让殿下为难似的。
长生正在为了西北那边的灾情而心烦,听了这话,只是淡淡道:“那就随她去吧。”
她愿意自讨苦吃,他也不拦着。
周燕儿在外面静立等候,这一等就是整整两个时辰。
这会儿,虽是春天,可今儿天阴,又突然起了风。周燕儿站在外面,双腿发僵,脸上的妆容也失了颜色。
身边的宫女嬷嬷劝了一次又一次,可主子就是不听。
周燕儿一直倔强地站在原地,身为武将之女,她可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女子。
傍晚时分,几位大臣们终于出来了,个个眉头紧皱,神情沉重。
这一个下午,他们被太子严词厉喝吓得惶惶不安。
灾情一日不解,太子殿下一日就不会放过他们。
周燕儿站在廊下,见大臣们都走了,便又让小春子去传话。
小春子额头冒汗,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小主,奴才好心劝您一句,殿下这会儿心里正不痛快呢。您何必……”
“你不用管那么多,只管替我传话就是。”
周燕儿脸不红气不喘,似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小春子无奈至极,只好又转身回去传话。
果然这一次,太子殿下的脸色更难看了。
“殿下,奴才已经说过好多次了,小主她……许是她真有什么急事吧。小主都在外面站了两个时辰了!”小春子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道。
长生的脸色沉了又沉,只道:“让她进来。”
他不信,后宫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他一想她在外面站了两个时辰,难免有些在意。
周燕儿缓步进来,虽然身心疲惫,却还是仪态万千的上前给太子行了礼,“臣妾给殿下请安。”
长生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身精致,不由微微皱眉。
“你有什么事?”
周燕儿微微沉吟才道:“今儿,太子妃娘娘让臣妾过去说话,说要为了朝廷节省银两,所以要削减臣妾的份例供给。”
长生听了,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阴沉。
她故意来这里,就是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
周燕儿见他脸色不好,便又道:“殿下,臣妾过来不是为了让您心烦的,臣妾只是想问一句……臣妾进宫还不到半月,太子妃娘娘就想要压制臣妾,臣妾这一次可以为了大局着想,顺从娘娘的意思,可是下一次呢?殿下可否肯为臣妾言语一句……”
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光微闪,满含委屈。
长生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认为太子妃是故意刁难你?”
周燕儿不躲不避,直视他的眼睛道:“殿下,不会相信太子妃娘娘是真的为了节省开支,才让臣妾削减份例的吧?”
她的反问,让长生立马想到了什么。果然,这又是她们女人之间的争宠伎俩吧……一个要强,一个委屈,偏要让他来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