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宁国公即便知道也还是当着外人的面说了出来,也不知该说他是救妻心切还是故意的。倒是宁世子,将重要的证物从怀中掏出。他竟是把那剩下的半碗粥装进瓷瓶里揣到怀中,怪不得没人发现。
这会儿宁世子的表情也相当冷漠寡淡,在卢院判查验那瓶粥的时候,冷漠开口。
“父亲还是先别急着责备儿子,母亲喝的那碗粥可是祖母派身边的得力嬷嬷送过来的。母亲因为身子不太爽利,仅仅喝了半口就口吐鲜血,昏迷过去,至今未醒,儿子倒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养生粥能把人补成这个样子!”
“你?!你这个不孝子!非得闹得满城皆知才行吗?还有,你这是在怀疑你的亲祖母啊!你祖母难道对你不好吗?”
宁国公看上去简直快要气晕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平日里乖巧到甚至有些木讷的儿子竟然会说这样的话,而且还是当着卢院判刘太医甚至还有宫中派来的太监侍卫的面。这不是明摆着要把他们家里发生的事儿告诉陛下吗?
他这会儿恨不得上去拽宁世子的衣袖,捂住他的嘴让他别说了。懂不懂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这样想着,他还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卢院判。
好在卢院判根本不在意他们家里这点儿官司,自顾自查看宁国公夫人的脉象,片刻后神色凝重的收回手,先是给宁国公夫人塞了颗解毒丸,转身看了看刘太医写的方子,然后在其中增添几笔,就让人去熬药了。
这会儿宁国公连忙迎上来,面带微笑。
“辛苦卢院判了,您这边儿请片面已经摆下宴席,还请您在这里略进一些再回去吧。”
这很显然不会是普通的吃饭,想来宁国公早就备好了厚重的礼物,想要封他的嘴呢。
其实卢院判也很理解宁国公的做法,毕竟他们这些勋贵人家有什么事儿恨不得捂烂在自家院子里,怎么敢摆在外面儿让众人笑谈?更何况还让陛下知道,丢人都丢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放在平时,他肯定会顺着宁国公的意思来,可今天他可是奉了陛下的命前来诊治宁国公夫人,恐怕是不能遂宁国公的意了。他甚至不准备离开,刚才出去的那两个小太监手脚麻利的搬进来一套熬药的小锅炉以及配好的药材。卢院判准备就在这个屋子里给宁国公夫人熬药,免得再生事端,要知道这些大户人家污糟事情多的很,那能动手脚的地方可多的是,还不如自己从头到尾都紧盯着。
“卢院判,所以我母亲是中的那碗粥中之毒吗?”
卢院判点了点头。
见卢院判这般模样,宁国公知道这事儿是难以善了了,盛怒之下的他转身就给了宁世子一个大大的耳光。
“你这逆子!是要把家里的爵位都给作没了才心甘吗?全天下只有你孝顺不成?!非得闹得人尽皆知!”
这个耳光可不轻,宁世子的脸当即就青肿起来。他侧过头,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父亲,躺在床上的,是你结发几十年的妻子。就算你们夫妻二人平日里感情不深,但好歹也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连一丝情意也无吗?母亲不是生病,她是中毒!那毒药药性如此猛烈,她只是沾唇半口就昏迷至今,其中何等凶险,难道父亲你不知吗?”
“我,这不是你该管的。”
“父亲不想管,我这个当儿子的得为母亲做主。”
宁世子明显相当失望,但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这个父亲是派不上用场的。父亲与母亲结缔这些年,情感淡漠,每日都去那些侍妾院子里,在宁世子记忆里,宁国公甚至从未和母亲在一起吃过一顿早饭。
他们两个之间早没有什么夫妻情分,但宁世子今日之前一直以为,就算没有夫妻情分也会有该有的尊重,可今日看来,父亲对母亲当真是一点情谊也无。
“我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你想要这件事儿窝在家中折在袖子里,为此就算母亲去世也可以无动于衷,可儿子今日也可以告诉你,这事儿它不能够!”
“你这个逆子!”
宁国公作势又要打,可宁世子丝毫不退让。那张年轻的脸上满是倔强,甚至还带着隐蔽的恨意。
“父亲今日就是打死我,我也要为母亲伸冤做主!她在这个家里操劳忙碌几十年,孝敬公婆,抚养庶子庶女,数十年如一日,有哪一样做的不够好?偏偏你们竟要害她性命。如果不能给母亲讨回公道,我这个做儿子的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有,父亲心心念念一直记挂着的这个爵位,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若是能用这个爵位换母亲活命,我甘之如饴。所以父亲,还有祖父祖母,若是我娘救不过来,儿子保证,孙姨娘,还有二弟三弟四妹,一个都活不了!毕竟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你这个孽畜!”
宁国公这回是真要气死,又是一巴掌要扇过去,却被宁世子轻而易举的接了下来。宁国公岁数不小了,再加上平日里疏于锻炼,身子骨怎么比得上宁世子这个年轻人?这会儿竟是被平日里这个自己最看不起的懦弱老大给镇住了。
宁世子眯起眼睛,当对上那双眼睛时,就连哭天抹地的老宁国公夫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们这才意识到,如果国公夫人当真出事,这个早已经被朝庭盖棺论证的世子,不会放过所有相关的人,哪怕是他的长辈。
此前宁世子的形象实在太好了,仁慈守礼,孝顺长辈,疼爱弟妹,甚至对那个嚣张跋扈,试图越俎代庖的孙姨娘也秉承谦谦君子之礼。正是因为他平日里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此刻翻脸才更叫众人感到恐惧。
老宁国夫人也不忙着哭天抹泪了,她这会儿小心的用帕子擦拭眼角泪珠,只是隐藏在帕子下面的眼睛却悄悄转动了几圈儿,视线飘忽不定。
就在这令人死寂的气氛中,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人突然轻轻咳了几下。
宁国公夫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