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与巡狩队还未走出山谷,第一缕橘红色的光就已撕破黑暗。
原来巡狩队一行人经过一夜的奔袭,已然步入一片峡谷之中。
此刻,四周的植被像以前一样安静着,可奇怪的是连虫鸣都消失了。
趴在史浩溪背上的花小蛮嘴里叼着根碎唧唧的油菜花茎,含糊不清地问着:“蔡姐姐,为什么又看不见变坏的小动物了啊?”
蔡子游扛着银枪走在最前,闻言头也不回:“因为异化灵气和阵法内的灵气对冲僵持住了,蠢丫头。”
“哦……”花小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转头看向富兑长,“富哥哥,那为什么——”
“嘘。”始终眉头紧蹙的富兑长缓缓抬手,长刀无声出鞘三寸,刀锋映出面前的峡谷轮廓。
同一时间,蔡子游停下步子,眯着眼:“不对劲。”
峡谷入口处,几块碎石的位置明显被人动过,岩壁上还留着新鲜的刮痕。
“埋埋埋…埋伏?”
“肯定的呗!钱家的手笔。”富兑长冷笑,指尖已夹住三枚铜钱,“老钱,你家的狗鼻子挺灵啊。”
钱泰多还是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擦了擦额头的汗,干笑着回道:“误会,绝对是误会……”
其话音未落,十几个钱家的黑衣护卫从峡谷两侧的阴影中现身,手中泛着幽蓝之光的弩箭明显淬了毒。
只听领头的男人抱拳假笑的说:“蔡队长,我家主人说了,只要交出那个昏迷的家伙和花小蛮,钱家必有重谢。”
蔡子游的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个堪称狰狞的笑:“交你妈!”
银枪如龙,直刺钱泰多咽喉!
原来她根本没打算谈判,在枪尖刺出的瞬间,其脸上青筋暴起,瞳孔也缩成针尖大小,显然已是怒火冲天。
而史浩溪则在蔡子游出手的同一秒,扛起顾开和花小蛮,盾牌“铿”地砸在地上,震起一圈尘土。
还有身为副队长的富兑长,更是提前一步祭出自己的宝贝的铜钱:三枚铜钱悬浮在空中,组成一个三角阵,封锁了弩箭的射击角度。
“咻咻咻——”毒弩齐发,却在半空中诡异地拐弯,钉在了富兑长的铜钱阵上。
“大结巴,带着小蛮先走!”富兑长低喝着一手持刀横扫,刀气如月弧斩向岩壁,碎石轰然崩塌暂时阻断了来敌。
——
得令的史浩溪闷头狂奔,刚冲出还没百米,前方山路突然“轰隆”炸裂——是钱家早就埋了炸药,为的就是将他们的退路彻底截断。
“跳跳跳…不过去……”史浩溪急得结巴更严重了,眼前的巨石堆高度至少二十米,就算以他锻身境的肉体强度也做不到。
尽管锻身境拳可碎岩,硬爬也没问题,可他总得想想肩上两个小不点的身体抗压能力吧?
在思索了一分钟后,史浩溪难得不太结巴的叮嘱了小蛮一番后将其和顾开放下,而后一拳砸向岩壁——
“砰!砰!砰!”
三拳下去,坚硬的岩石像豆腐一样被凿出一个深坑,史浩溪小心翼翼地把顾开和小蛮放进去,又用盾牌封住洞口。
“小小小蛮…啊千…啊千万别…呃啊动…”他喘着粗气一说完,迅猛的杀回战场。
战场中央,蔡子游的染血银枪挑着两个护卫的尸体。富兑长则站在她身后,铜钱阵旋转如轮,挡下所有暗器。
就在这时,跑到人墙后的钱泰多开口喝止了手下的行动,大喊道:“两位!只要你们停手,钱家愿意提供‘更阳年’的一切修炼资源!”
“呸!”蔡子游的回答非常直接,一枪捅穿了他面前的护卫。
“给脸不要脸!”快步后退的钱泰多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掏出控制器狠狠按下,“那你们就去死吧!”
“轰!轰!轰!”
埋伏在岩壁上的炸药接连爆炸,碎石如雨砸落。
“我草…”蔡子游骂了句方言,随即银枪插地,双手结印——
“老娘今天就算废了未来的路,也要拉你这个狗东西垫背!”
接着就见蔡子游体表裸露的皮肤裂开许多细缝,那些上个千年的暗红灵气像是找到了家,丝丝缕缕的如毒蛇般钻入其体内。
眼白被血丝爬满的瞬间,她的右臂最先异变——肌肉纤维撕裂又重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整条手臂膨胀了整整一圈,皮下浮出一层血色纹路。
“嗡”的一声爆响,掉落的巨石通通被震成粉末。
——
“队…啊队…啊队长!”刚冲回战场的史浩溪看见这一幕,结巴得更厉害了,“你你你…——”
“我的手——”蔡子游狞笑着,声音里混着砂砾摩擦般的杂音,“老娘今天教教钱家,什么叫'境界压制'!”
她猛地拔出插在地上的银枪,枪身竟然开始融化重组,转瞬间化作一柄三米长的血色巨镰。
“唰”的镰刃划过空气,留下一道暗红色的残影。
钱家护卫们还没反应过来,最前排的三人已经身首分离——他们的脑袋还保持着惊愕的表情,身体却已经跪倒在地,脖颈断口处没有一滴血流出,伤口直接被高温碳化了。
“这…这是......”躲在后面的钱泰多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她怎么可能在更阳年之前就恢复真实境界?难道是强行吸纳上个千年的变异灵气?她不要命了吗?”
“他妈的!我也拼了!”富兑长咬着牙,再次甩出三枚铜钱,铜钱在空中组成三角阵型,每一枚都燃起青色火焰。“大结巴!掩护我布阵!老子拼燃烧寿元也要宰了那家伙!”
“好——”史浩溪大吼一声,整个人重重地跳在敌阵之前。
“砰——”一道有形的冲击波在地面扩散开来,震得钱家护卫们东倒西歪。
有个倒霉鬼直接被震到史浩溪面前,被他一拳打掉了脑袋。
当焦急的钱泰多以为战局要被逆转之时,一道熟悉且苍老的声音在其耳边响起。
——
“够了。”
随着此话的传来,场上的空气好像也静止了片刻。
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战场中央,看起来至少有八十岁,佝偻着背,手里拄着一根极为普通的拐杖。
但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瞳孔,整个眼眶里都是浑浊的眼白。
“小辈就是小辈,”老者用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连强行引动旧千年灵力入体的方法都不会,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真实境界?愚蠢。\"
同一刻,心神皆惊的蔡子游“呲”的咬破舌尖,挥动巨镰劈向老者头顶,可巨镰却在距离老者头皮三寸处硬生生停住了——不是她手下留情,而是镰刀像砍进了某种粘稠的液体里,根本无法下落分毫。
“你…是历劫境?”蔡子游的异变右臂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皮肤表面的血色纹路也在迅速消退。
而老者只是不耐烦的叹了口气,伸手在蔡子游额头上弹了一下。
“砰!”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弹,却让蔡子游以超音速倒飞并重重撞在岩壁上。
“噗啊~”蔡子游咳出大口鲜血,恢复原状的手臂以及皮肤上布满了的蛛网裂纹表明,她的境界已经回归到原点之下。
“蔡姐姐出事了!”躲在岩洞里的花小蛮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尖叫着攥紧了盾牌边缘。
她没注意到,身后昏迷的顾开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
视线回到战场,那老者看都没看身后同样狂吐鲜血的富兑长,而是旁若无人的路过史浩溪,之后又走到钱泰多面前。
这之后,他冷冷看着对自己毕恭毕敬的钱泰多,从袖中取出一块青铜令牌丢了过去:“拿着,去把你说的那家伙和花小蛮带过来,我们该去天浪镇了。\"
“是!七…七爷爷!”钱泰多手忙脚乱地接住令牌,令牌表面刻着一只嘴衔铜钱的乌鸦,乌鸦的眼睛是两颗红宝石。
他一碰到宝石,令牌就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应该是在认人吧。
“那他们......”钱泰多指了指蔡子游等人。
“跟你有关系吗?”老者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正好老夫很久没活动筋骨了,就先找点乐子。”
听到此话,攥着青铜令牌的钱泰多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令牌上的乌鸦红眼珠也开始骨碌碡转动,仿佛是在催促他。
“还不快去?”已转身向蔡子游走去的老者头也不回,声音依旧那么冷,“耽误了时辰,你爹也保不住你。”
“是!七爷爷!”钱泰多喉结滚动着最后瞥了一眼战场,刚要离开却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到了。
富兑长被三个钱家护卫缠住,铜钱阵的光芒已经暗淡无光;史浩溪的胸膛裂开一道血肉缝隙,嘴角渗血却仍死守蔡子游身前;而蔡子游本人半跪在岩壁下,右臂无力垂落。
“这老东西明明能直接解决他们,偏要玩猫虐老鼠?哼,早晚要出事儿!”钱泰多于心底暗骂一声后,转身朝岩洞跑去。
——
岩洞口,神骨盾牌依然牢牢封着。
花小蛮正扒着盾牌边缘的缝隙往外看,突然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呀!”她吓得往后一缩,撞在顾开身上。
“小、小蛮妹妹别怕,是我!”钱泰多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手指在令牌上某个凸起处按了按,“跟钱哥哥走好不好?蔡姐姐他们......呃,在等我们。”
花小蛮狐疑地盯着他:“你骗人!蔡姐姐明明——”
“咔嗒。”青铜令牌被激活之后射出一道红光,将盾牌表面的光芒黯淡。
一把掀开盾牌正要抓走小蛮,动作却突然僵住——他是先谨慎地踢了踢顾开的小腿,确认对方确实昏迷,又迅速从腰间取出一个琉璃瓶并将里面的粉末洒在顾开鼻前。
这是钱家特制迷药,那怕上个千年的真神下界,在更阳年到来之前都得被放到。
“这样应该万无一失了…”倍感安心的钱泰多喃喃自语着,突感一股刺痛传来。
原来是花小蛮,她就像只炸毛的小猫死死咬着他的手腕:“不准带傻子走!”
“呵呵!”钱泰多冷笑一声,也不敢大力抽回手掌,而是用另一只手从怀里一块芝麻糖。
“小蛮,吃糖。”疼痛致使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可其面上的笑容却愈发温和,“吃完糖,钱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肉包子。”
“包子?”花小蛮的牙齿松了松,羞涩的看向那块她品尝过一次的芝麻糖。
但下一秒,花小蛮却直接吐了吐舌头,置气一般不再搭理钱泰多。
而钱泰多也不想再出演什么狗屁邻家好哥哥的形象,扛起顾开之后就硬拉着小蛮向峡谷出口跑去。
再路过那正在施虐的老者之时,他也仅仅是减缓速度,说了声——七爷爷您忙,孙儿先去外面等您。
其实,钱泰多心中才不会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完美计划,他和他的父亲一样,万事先求小心。
——
视线重回战场中央,满面慈祥的老者嘟囔了一句家族的废物,而后用拐杖挑起蔡子游的下巴:“知道为什么留你们活到现在吗?”
“因为…我是你娘!”
“错了!”老者微微弯曲脊背,慢慢悠悠的继续道:“我钱家的实验已至关键点,刚好需要几个'祭品'来测试上个更阳年的灵气到底是…来自哪位神明,不然这天地之间游走的无主变异灵…岂不是浪费?”
“你们…混…账,就不怕…狗…日…的厄…神…”气若游丝的蔡子游每说一个字就吐出一口血沫,左手却悄悄摸向腰间——那里别着半截断柄。
可收到侮辱的老者却是丝毫不气,当即大声狂笑着。
随着其手中拐杖重重跺地,整个峡谷响起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无数暗绿色雾气从地面裂开的缝隙中渗出。
“小辈,替老夫看好了!”老者张开双臂,“看看老夫即将破开的是何种劫难,而这降劫之身又是哪位!”
另一边,被捆绑的富兑长看着涌动的雾气,瞳孔骤缩——那些雾气正在空中凝结成锁链形状,而锁链的末端,赫然是三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王霸胆…刘碧薙…张开守?没想到…你们三个竟然已经…”
而另一边,被老者打断双臂的史浩溪看到那三个人影,哭嚎着翻身跳起,以头为锤砸向老者后心。
“老畜生,还我发小命来——”
“自不量力的爬虫!”老者一动不动,一句言语出口,便将史浩溪击退。
“砰——”回弹的史浩溪在听到自己身上传出一阵咔咔脆响后,意识瞬间便模糊变黑。
而同样准备拼死一搏的富兑长却停下了自己气势的积蓄。
因为,他看到老者的影子在浓雾中蠕动、膨胀。
“救兵…终于来了…”
——
接着富兑长便在那些钱家护卫的注视下,迅速入眠。
就在他入梦的刹那,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峡谷上方传来。
“蔡蔡——!!!”
钱家所有人抬头,只见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肉球”正呼啸着砸下来,表面还冒着蒸腾热气。
而最后察觉到头顶异样的老者终于变色,拐杖急转想要防御,却见那\"肉球\"在半空中突然伸展四肢。
“嗡”的一声共振之鸣,老者的身体僵直,像是被某种力量锁定——他惊愕抬头看向那个穿着特制皮甲的大胖子:“这是厄神庙赐予的禁制?你们竟舍得——’”
其话音未落,不屑大叫的胖子已轰然砸落:“这踏马是老子破劫那天被狗日的厄神以我三百年寿命强换的奖励品,岂是你这等连历劫都难的废物可以质疑的?老子送你个蠢货上路——”
“轰——”
堪比陨石撞击的巨响中,老者像破布娃娃般被砸进地面,整个人都被砸成了一张肉饼。
然后就见胖子原地弹起后灵活地翻了个空心跟头,那衣服都遮不住的大肥肉像水波般晃荡着。
“老公…”蔡子游呼出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笑了笑笑,“你他妈…又胖了…
“这时候还关心我胖不胖干啥!”胖子一脸急切的就要靠近妻子,却得到了醒来的富兑长的提醒:“安大哥,小心后面!”
胖子转过像水球似的脑袋,看到那本该粉身碎骨的老者从地面里爬了出来,被压成一块组织的血肉骨中有无数绿色雾气翻涌,露出其内蠕动的肉丝。
“咻咻咻~”一名钱家护卫被肉丝缠住,皮肤瞬间灰败,眼珠变成绿色,嘶吼着就扑向曾经的同伴。
“走!”富兑长脸色大变的同时甩出三枚铜钱,铜钱在空中炸开形成青色烟雾,“我师傅的一本古籍上有记载,那是上上个千年的'活尸蛊'!接触就会被寄生!”
——
视线去到另一端,早就跑出峡谷的钱泰多扛着昏迷的顾开,手里拽着哭闹的花小蛮,正拼命朝某个方向跑去。
许是受不了小姑娘的吵闹,钱泰多一气之下用膝盖顶在小蛮的侧脑,让其昏迷过去。
“簇簇…”看着怀中安分下去的小姑娘,钱泰多松了一口气:“总算…”
一辆柴油车启动的轰鸣打断了钱泰多的思绪。
放眼望去,一辆三蹦子旁边有个戴着乌鸦面具的人已将车上的树枝拨开,恭敬向钱泰多鞠了一躬:“少主,您果然如家主猜测那般,并未跟在七祖一旁,小的这就送你去往天浪镇!”
“嗯!”钱泰多随意应付了一句,把两人扔进车后兜,“等等,直接绕路去第一个缺口处,那里…应该还未修复完毕!我们从那里偷渡出去!”
“这…”面具男略显犹豫,并未听令行事,“家主说…”
“闭嘴!只要及时将这两个小鬼送到祖爷爷手里炼成更阳添寿丹,我钱家下个千年依旧屹立不倒不说,没准儿我和父亲还得分润个一两颗!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钱泰多一头跳进车斗,坐好之后便不再言语。
而那面具人也出于死心作祟,应了声“是”后,启动三蹦子,蹦蹦蹦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