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渊之所以倾心兴办团练,因为他知道未来不过短短五年时间。这个看似稳如磐石的大明江山就会被人从内外两个方向合力撕碎,到那时将是一幕天地色变,乾坤崩塌的人间惨剧。
面对将来哀鸿遍野,山河破碎的境况。再多的财富都不过是过眼的云烟,唯有手中掌握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才是乱世生存的王道!
想那左良玉以区区两万左右的兵力在明亡之后都能盘踞荆襄迅速的扩充军力至数十万,从而成为割据一方的枭雄。自己若是能过利用此次兴办团练的机会建立一支只听命于自己的军队,何愁不能自保呢?因此魏渊这次是下定决心要兴办团练。
黄轩看着语气不容置疑的魏渊认真的说:
“在下也觉得如今正是兴办团练的最佳时机!天下流寇横行,更有外夷女真窥视我中华神器。当下正是大丈夫提三尺剑报效国家之时!而且,在下认为大人还有一个有利的优势可以使用。”
看到黄轩与自己的意见不谋而合魏渊很受鼓舞,听到自己如今还有优势可用他更是来了兴致。
“愿闻公子高见!”
黄轩摇了摇头道:
“在大人面前哪里敢称什么高见,只是一些想法罢了。在下斗胆一问,大人可识得毛文龙吗?”
“毛文龙?公子说的可是那开镇东江驻守皮岛,后来被袁崇焕以十二大罪诛杀的毛文龙吗?”
魏渊对于毛文龙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这个毛文龙当年在皮岛做总兵时给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都制造过不少的麻烦。得益于他的牵制,后金在攻陷辽东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在军事上有更大的作为了。
听完魏渊的话,黄轩点头称是。
“正是此人。毛文龙虽然后来被袁崇焕斩杀于军前,但抛开军事思想与个人理念的分歧。在下认为毛文龙有一点是其他朝廷总兵不具备的天赋,正是这个天赋可以使得他能够在四周临敌的艰苦环境下仍然能够将皮岛驾驭的风生水起。这个天赋也是大人拥有的便利条件。”
“哦?我拥有的天赋?是什么?”
黄轩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了魏渊的面前说:
“这个天赋就是经商。”
“经商?”
很明显魏渊不认为经商与当一名好总兵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正是经商,毛文龙善于经商。因此他知道在自己占居的东江设立码头,开辟商业线路。
征招各地商贾前来,贩卖朝廷明令的禁物,对这些商贾征收重税并提供庇护。而且他更是将人参、布匹等商品远销朝鲜与东瀛创造了巨额的财富。正是利用手中大把的银子,毛文龙才得以添兵加饷扩充自身的实力来跟女真人较量。”
这下魏渊彻底明白黄轩的意思了。
“公子说的极是,所谓打仗其实就是打的钱粮。如今朝廷没钱拿不出银子,时不时就发不出军饷来,这让那些用性命来搏生计的职业军人如何肯效命杀敌呢?没有物质基础的去空谈报国与奉献,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无异于对牛弹琴。”
对于魏渊高度的概括能力黄轩是打心眼里佩服,他当然不会知道魏渊的话那都是几代哲学家、社会学家们心血结晶的产物。自然是言简意赅,极度的概括。
“没错!而今大人您天赋异禀,可谓是商界奇才。牛刀小试便在十余日间收获白银五万辆,长此以往只要有了足够的财富。大人麾下的军士必然会忠心不二,勇猛异常的!”
黄轩的话倒是给魏渊提了个醒,看来今后要两条腿走路。经商、练兵两者都不能荒废了才行。
“呵呵,公子过誉了。以后还要靠公子你和伯父多多帮衬才是。”
“大人哪里的话!全是得益于大人才有我黄轩的今天。在下唯有尽心辅佐才能报答大人的恩情。”
突然魏渊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问道:
“对了公子,有件事我有些疑问?”
“哦?不知大人所说为何事?”
“关于毛文龙的,为何公子你对他的事如此熟悉呢?”
听了魏渊的问题黄轩笑笑说道:
“实不相瞒大人,家父以前曾经奔走于登州与辽东之间做些生意。也在那皮岛上收售禁物挣了不少的银子,因此对毛文龙有些认识。”
“哦,原来如此。”
方向制定好了,接下来要就轮到聊聊具体的操作方法了。可是开始便有一道难题如同大山般横在了魏渊的面前。
黄轩有些为难的说道:
“大人打算如何去说服唐王允许你兴办团练呢?”
魏渊沉思了片刻回答说:
“我知道一个人肯定有办法!”
“哦?不知大人您说的是谁呢?”
“宇文腾启!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一定知道怎么做!”
拿定主意,魏渊便立刻动身朝宇文腾启位于卧龙岗的居所赶去。
南阳城旁有一条大河流过,此河名曰白河。由于时值汛期,河水大涨。到了傍晚时分,夕阳西坠,似乎沉入河中,但却留下了满天红色的光影,这时河风停息了下来,澄碧的河面一片平滑,浩阔而晶莹。放眼望去,由于久雨导致河水大涨,淹没了原先的河岸,所以人家稀少,而河边沙滩,广袤而平整,此刻正聚集着许多船舫。附近几个州府的商船都在河岸边装卸着货物。梅雨季节已经使商人们的生意损失了不少了,趁着天气好转;大大小小的商户们都想赚个盆满钵满。码头上正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在岸堤上传来一阵喧嚣之声。
几个穿着黑衣的家丁正在对着一个商户拳打脚踢,只见那被打之人约莫四十上下岁数;此刻已经是嘴角流血的躺在了地上。在这名被打之人的身旁蹲着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只见此人嘿嘿笑道:“从来都是咱侯府的人跟他人要凭证,今儿个你他妈的敢跟你六爷要起凭证来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又狠狠的朝着那名男子腹部就是一脚。此人名叫崔六,是京山侯府在码头一带的头目,专门负责向往来的商贾征收钱财。
此时喧嚣声渐渐的平息了下来,四周聚集了很多商人和劳工们,大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这时崔六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
“来往的客商都给六爷听好了!这里是我中山侯府的码头!你们用着我侯府的地界就应该付些银子不是,由于最近物价上涨。咱这地价也得跟着涨了,以后每家一月五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环顾四周,崔六见没有人应声又继续说道:
“这个躺在地上的泼皮跟六爷要收银子的凭证,六爷就给他看看凭证是什么!”
说罢崔六恶狠狠的朝身边的家丁们吩咐道:
“一家一家的给我收,我看还有哪个不要命的要凭证!”
“是!”
随着一阵大喝,中山侯府的家丁们迅速的散开在码头上开始了收税。崔六则自顾自的坐在河边的躺椅之上喝起了茶水来。放眼整个南阳城,在码头、集市以及其他商贾聚集的场所都有如崔六一般的人物,他们是京山侯崔克诚派出去收敛钱财的爪牙。最近一段时间他们这些人明显感受到了来自京山侯府的压力,崔克诚已经不止一次的催促要钱了。不得已,这群人只能更加疯狂的在各处想尽办法的搜刮银子。
此时装饰华丽的京山侯府密室中,崔克诚一脸得意的说道:
“筹备团练的银子本侯爷已经搞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只需知府将此事上报杨阁老就万事大吉了!哈哈,多年来的夙愿就要实现了。”
“确实!没想到朝廷竟然会允许地方兴办团练,着实让人意外。不过如此一来,大人距离实现大业就更近了一步了。”
坐在他对面的一观道道长张显德随声附和着。
“嘿嘿,那是!要知道本侯爷在杨阁老身旁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的,京城的高公公和曹公公也都拿过侯爷我的银子。要不兴办团练这事只怕也不会如此顺利!”
“大人深谋远虑,贫道佩服!佩服!”
“哈哈,如今放眼这南阳城中除了我京山侯崔克诚还有谁能有资格来做这个团练总兵呢?只要掌握了这支军队,接下来咱们的计划就会顺利很多了!”
阴影中一位男子的声音传来。
“只是,这团练的人数被限制在了一万以内。数量上少了些...”
崔克诚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
“无妨!无妨!咱们的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呢!借用团练的幌子招兵即可,到时候送到那里去训练。军队岂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了!哈哈哈!”
“原来如此!侯爷的计划真是天衣无缝啊!”
此时的崔克诚确信南阳城团练总兵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然而此时另一位志在团练总兵位置的年轻人正在卧龙岗上寻找着自己的得力帮手。
天边的晚霞映射出华美的色彩,黄昏的天空中几片云朵无牵无挂的随风飘荡,与巍峨高耸的山脉相对显得舒卷自如;泉水淙淙潺流,自由奔泻,清澄透澈。该有一个怎样的淡泊胸怀才配得上这白云坦荡,该有何种的心态才能欣赏这泉水的闲静雅致呢。魏渊一边向山上走着,一边痴迷着山中的美景。他不禁感叹道:
“难怪当年的诸葛孔明会选择此处隐居,着实是个遁迹尘世的好去处。”
再穿过了一条小溪之后,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密林之中忽然隐约有阵阵箫声飘来,魏渊寻声望去只见一座茅草屋藏匿于密林之中,有人影被烛光映射在了纸糊的窗子上来回的晃动着。走到近前魏渊才发现茅草屋的外面还有一圈木竹达成的栅栏,一扇半开的柴门预示着主人此时就在家中。
魏渊迟疑了一下还是推开了柴门,伴随着斑驳柴门的“嘎吱”之声,茅草屋内的箫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