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司衙门内魏渊正在准备着前往亳州赴宴一事,对于周有喜、石践等地方豪强抛出的橄榄枝,他并不打算回绝。既然还没到了翻脸的时刻,那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得知魏渊将要去赴晚宴,黄轩赶来劝说道:
“大人,如今是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天。如此关键时刻更需谨慎行事,在下怕…”
“公子放心!我已命武安国点起了先锋营将士随时待命,同时派人通知了亳州府的赵信,那边的事他会做好准备的。”
见魏渊已经做了详细的部署,黄轩这才放下心来。由于武平城距离亳州府不过十来里的路程,因此魏渊直到黄昏时分才在司川等人的保护下轻骑简从的直奔亳州而去。
醉仙楼是亳州城内最豪华的一处酒楼,也将是今晚周有喜等人宴请新任指挥使魏渊的处所所在。为了这次讨好魏渊,仅仅是安排酒宴就花费了几百两银子,而且他还专门找来了不少歌姬以祝酒兴。就在整个醉仙楼都在等待着尊贵客人来到之时,后厨之内一名黑衣司的探子却在暗地中调查着什么。
 “近几日可有什么可疑之人出入醉仙楼吗?”
“没有。”
答话的是醉仙楼后厨里打杂的一名伙计。
“你确定?”
“除去每日里进出的客人,这里的伙计去厨子我都熟悉很。若是有可疑的人我肯定会知道的。”
黑衣司探子四下里瞧了瞧说:
“今天盯紧点,若是发现了什么可疑的踪迹即可汇报。好处少不了你的。”
说着他悄悄的将手伸进了那打杂伙计的袖口内,将一两碎钱暗中给到了伙计的手中。
“谢大爷打赏!小的记下了!”
入夜时分,一队骑兵呼啸而至来到了亳州府的城外。亳州府内原本是没有驻军的,按照太祖旧制武平卫的驻军同时承担着亳州城的防卫任务。然而自崇祯朝以来,全国各地流寇四起,尤其是崇祯八年中都凤阳被高迎祥攻破之后,朝廷也意识到了当卫所驻地与州府分离之时,州府一旦受到袭击,卫所军队往往会避战自保难以舍命救援。因此便下达命令,要求凡是卫所驻地与州府分离的,一概分兵前来驻守,而这些驻军的指挥权归知府大人所有,武平卫与亳州府就是这个状况。
守城的军卒刚想上前呵斥,但一见来人各个是甲亮盔明的卫所兵装扮,再一看为首的是一位年纪轻轻但却英武十足的公子,他立刻想起了最近在街头巷尾被人广为议论的魏渊。
武平卫新来的指挥使大人鞭打石喆的事迹早已经在亳州城内传的沸沸扬扬,这守城的军卒脑筋还算灵活,见这队骑兵的架势他已经对来人的身份猜出了个大概。一想到对方可能是连石喆都敢打的人物,这守城的军卒可不想讨打,他马上以一种极其谦卑的口吻说道:
“来者还请劳烦通报姓名。”
司川拍马上前也不言语,而是直接递出了自己的腰牌,如今的他已经被魏渊提拔为百户了。守城的军卒一看来人果然是武平卫的,不敢多说即刻放行了,魏渊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热闹非凡的醉仙楼门前。周有喜、石践率领着亳州府的各位豪强们早早的便开始在门外候着了,魏渊刚刚下马以周有喜为首的众人便迎了上来,众星捧月一般的将魏渊请进了酒楼。
说实话,魏渊对于这种迎来送往还真是蛮不习惯的,前世之时他就不太喜欢这种应酬。虽然能喝,但他却极少参加有各种领导出席的酒宴,相比于那种拘谨不自在的应酬。魏渊更喜欢叫上三五知己,喝他个昏天黑地,在酒桌痛快的嬉笑谩骂。
魏渊刚刚进入醉仙楼,一个躲藏在二楼酒宴会场内许久的黑影便悄悄的退了出去。这个蹑手蹑脚的不是旁人,正是吕彬的心腹陈安东,陈安东一身酒楼伙计的打扮,赶在魏渊等人上楼之前便从通往后厨的小门悄悄溜了出去。
吕彬对周有喜安排酒宴的习惯非常清楚,每当周有喜请客总是喜欢从自己的府上带些下人来伺候着。就是趁着这个两边都不相熟的机会,吕彬派出自己的心腹陈安东乔装打扮成酒楼的伙计混进了宴会现场伺机在周有喜带来的好酒中下了毒。
陈安东急匆匆的穿过后厨引起了那名打杂伙计的注意,这名伙计突然想起了下午自己“财神爷”的话来。于是他便动了个心思朝着大步快走的陈安东喊道:
“哎!那边那个,怎么瞧着你这么眼生啊?什么人?”
冷不丁的这一嗓子可将陈安东吓得不轻,他急忙抬头瞧看。一看朝自己喊话的不过是个打杂的伙计,心里顿时放心的许多。为了掩人耳目,陈安东决定再装一装。于是他强压住焦急的情绪笑着回答说:
“小的是周国舅府上的下人,是来醉仙楼伺候老爷的。”
那打杂的伙计转了转眼珠笑着说:
“即使如此,你不去上面帮忙来这后厨干嘛呀?”
陈安东看着眼前这个刨根问底的小伙计不觉的怒火中烧,若不是担心暴露了行踪他真想上前把这个爱管闲事的小伙计胖揍一顿。陈安东不想再去理会那小伙计了,他抬脚往门外就走,打杂的小伙计见状急忙追了出来。但等到他出门张望之时,夜色之下的街道早已经看不到半个人影了。
“不对!这小子肯定有问题!”
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打杂的伙计飞快的跑到了醉仙楼后面的一处平房门前。“哐哐哐”的砸起了门来。
这里是赵信设置的“临时安保指挥部”,虽然已经在酒楼周边布置了大量的眼线,但赵信的心里不知为何还是在噗通的乱跳,搞的他有些心神不宁。突然听到外面的砸门声,更是吓了赵信一跳!
片刻工夫,一名黑衣司的探子带着醉仙楼的打杂伙计来到了赵信的跟前。打杂伙计一五一十的将刚刚发生的事详细的讲述了一边。听完打杂伙计所说赵信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
“这人若是周有喜的人,断没有从后厨小门匆匆离去的道理。那他究竟是谁呢?他知道周府的人前来布置酒宴,那就意味着他也应该到过酒宴的布置现场。那他会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突然赵信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大喊了一声“不好!”便一个箭步朝着门外跑去。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头脑中挥之不去。
“一定要赶上!一定要赶上!”
赵信一边祈祷一边狂奔着冲进了醉仙楼。负责警戒的司川一看赵信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心里头“咯噔”了一下。他赶忙上前问道:
“怎么了赵信?”
“大、大人在哪?酒宴开始了没有?”
“大人他刚刚进去,酒宴应该差不多要开始了。”
赵信一听这话,也顾不上搭理司川了。他抬脚冲进了宴会现场大喊了一声:
“等等!我有要事禀报!”
酒宴刚刚开始,众人一同举起了酒杯正要向魏渊敬酒,魏渊也象征性的端起了酒杯。突然间赵信的这一声大喝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每个人都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呆呆的保持着具备的姿势用惊诧的目光看着赵信。
魏渊对于赵信如此的出场方式也大吃了一惊。
“怎么了赵信?”
赵信二话不说的来到了魏渊所在的酒桌旁,抬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盒,从盒子内拿出了一根银针。
赵信的这一异常举动,瞬间就引发了酒桌之上的骚动。在场的亳州本地豪强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有人下毒?”
“我等好心好意的为大人接风,这小子如此做也太过分了吧!”
周有喜、石践作为本次酒宴的主持者,对于赵信的突然闯入已经很是不悦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要“银针试毒”,面对酒桌之上的窃窃私语之声,脾气火爆的石践当时就怒了。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喊道:
“哪里来的无礼之徒!我等亳州乡绅宴请魏大人,岂容你再次肆意胡闹!”
正当石践气势汹汹的准备亲手将赵信轰出去的时候,赵信插在酒杯中的银针快速的变成了黑色。见此情形赵信大喊一声:
“酒里有毒!”
话音刚落,司川还有随行的十余名侍卫便冲进了宴会之上。他们身穿甲衣,手持利刃,瞬间屋内的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
石践看着发黑的银针半天说不出话来,周有喜更是脸都吓白了。下毒谋杀堂堂朝廷三品大员,而且还是被人人赃并获,就是国丈周奎也救不了他的。在场的众多亳州乡绅很明显也都被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搞的是张目结舌,一个个呆坐在座位上不敢动弹分毫。
魏渊也是大为震惊,过了半晌他冷冷的问道:
“周员外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这、我、我...”
周有喜磕磕巴巴了半天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哪里还有能力去解释。石践倒是还能讲出话来,但他好似复读机般的只会一个劲的说着:
“误会、误会!这一定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