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得兴起,全然没有发现第一部第一司司总陶国振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那个战兵被吴保保神秘兮兮地话勾的兴起,刚要出声继续询问,就听见背后传出咬牙切齿地低喝
“队列喧哗,藐视军法!吴保保、王九荣、韦继,你们三个真是馒头掉地上踩两脚,没一个好饼。等散了以后,自己去军法司领军棍!”
那声音虽然低,但其中隐含着怒意。
陶国振的声音猛然在背后响起,瞬间让三人身上的寒毛直竖,毛骨悚然以后,吴保保的原本还笑嘻嘻的脸瞬间就垮了起来。
吴保保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却还是让陶国振这个“游神”抓了个现行,一想到那抡圆了的军棍,吴保保硕大的身形不由得抖了三抖。
陶国振来到吴保保面前,冷冷地盯着他:“吴保保,你是不是挨棍子有瘾?一天不挨打就浑身痒痒?!”
“报……”
吴保保低着头看着比他矮上一头的陶国振,刚要说话,就又听陶国振低喝道:“闭嘴!再说话就把你舌头给拔了!”
等陶国振走了好久,苦着脸的吴保保勃然大怒,他对着刚才跟他和王九荣说话的那个战兵骂道:“刚才陶司总管你叫啥来着?韦继?你他娘的取得这是个什么叼名,叫什么不好,叫个违纪,你咋不叫‘范法’呢!”
同样苦着个脸的韦继委屈地嘟囔道:“‘宝宝’也比我这个‘违纪’好不到哪里去……”
“都少说两句,一会儿再被陶司总抓到,舌头不保。”
王九荣愁眉苦脸地低声说道。
三个人在台下正发愁,但台上却是各个喜笑颜开。
除了参与剿海寇的战兵们每个人都拿到了十二分的赏钱,还有两个作战十分果敢勇猛的战兵也被报上战功,撰录在功册当中。
这是以后当官儿的基石和敲门砖。
从陶国振像被点了火的火箭一般飞升的速度就可以知道,以后这两个人的升迁肯定也慢不了。
看到这里,王九荣的脸上苦涩更甚了,要不是早前违了纪,他好歹也能捞个伍长当当,现在和‘违纪宝宝’这两个人卧龙凤雏站在一起,那以后违反纪律的事儿估计也跑不了。
除了战死的以外,本次还有八个重伤员,经过军医勘看以后,其中有四人已经不适合在营中效力,韩林也在台上为他们举行了退役的仪式,不过他们也只是从营中退役而已,韩林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后路。
这四个退役的战兵将分配到居住军佃的四个村子当中,由战兵序列改到军衙效力,归为乐亭营典史侯世威麾下的巡检司的一员。
由于是从军中退下来的,这些退役的战兵既可以训练民壮、三班等,与此同时还能够有效维持治下的治安。
这边王九荣还在想着如何离两个人远一点,那边韦继也立马明白了方才吴保保口中为什么说韩林不是心慈手软的滥好人了。
因为已经有由李柱带着的几个中军亲卫押扭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在台子的左侧站定。
看到这两个人,原本还笑意盈盈的韩林脸上猛然就阴沉了下来。
“几日以前,水营的弟兄面对来势汹汹的海寇砥砺血战,可有两个熊种怂蛋被吓尿了裤子,竟然临阵脱逃,露背余敌,妄想借此逃过血战,避过一劫。”
韩林伸手一指已经被五花大绑的二人,嘴中冷笑道:“就是这两位。”
说着,韩林伸手挥了挥,继续说道:“将他们带到台上来,让大家伙都瞧瞧,这么‘聪明的人’究竟长的是个什么模样!”
“喏!”听到韩林吩咐的李柱对韩林抱了抱拳,随即押人的几个亲卫点了点头,这几个亲卫便将两个人反剪扭送到台前站定。
“你们若认为自己还是乐亭营的人,就抬起头来!”
看到这两个人恨不得将脑袋埋到胸腔里,韩林就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两个人冷喝了一声。
莫要看韩林平常待人和气,但他当年怒火攻心,差点将静远村领催鄂尔泰生吃活嚼了的事迹早就通过高勇这个大喇叭在军中给传遍了,因此听到韩林的呵斥,这两个逃兵身子一抖,随即将头微微地抬高了一些。
韩林来到两个人的面前站定,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后,对着一个人问道:“你叫赵康宁是也不是?”
那个被韩林叫做赵康宁的逃兵,被韩林问的忽然一愣。
韩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痛惜地道:“赵康宁,我记得你。你是天启六年就跟着我的兵了,还因为在锦州城头手刃了一个鞑子,因功被升为伍长。来到乐亭以后,因为你曾经是船夫,识得水性,这才被别调到了水营当中。是也不是?”
赵康宁没想到韩林这个守备官不仅记得他这个人,甚至连他的履历都记得清清楚楚,又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顿时羞赧不已,于是又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韩林再次叹了一口气,忽然又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的鼻子痛骂道:“你也知道羞!赵康宁啊,赵康宁!锦州时你也是登过台、受过赏的,可曾想过今日这般下场,你给大家伙说说,当日为何要临阵而逃!”
“小人……”
赵康宁嗫喏了几下,开口缓缓地说道:“昔在锦州时,小人不过为一节船夫,每日摇桨只为鼓腹,入营以后临阵而战,光脚不怕穿鞋的,那时候想着死了也不过是死了,却不想反倒活了下来,不仅有月饷银子拿,还因为一些小功,升成了伍长……”
“但这鞋子穿上了就不忍脱,更怕丢……”
韩林听到后心头猛地一震,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我予你坚甲,却不想反倒成了你的软肋……”
赵康宁惨笑了一声:“大人莫要如此说,大人与我等恩同再造,皆是小人被钱迷了眼,让权丢了魂儿,这才干出这等不要面皮的事情来。”
韩林脸上恢复了平静,盯着赵康宁问道:“按军律,临阵脱逃当如何?”
“按罪当斩!”
在生死面前,赵康宁的面色有些惨白,但他还是沉声说道。
“还有呢?”
“逐出家人……”
提起家人,赵康宁脸上更加黯淡,微动了一下嘴唇,最后还是紧紧地闭上了。
韩林知道他想说什么,开口问道:“可还有何话说?”
但赵康宁并没有为家人求情,猛地跪在地上:“小人知罪,亦无话可说,做出这般事来,对不起大人栽培,亦对不起水营的弟兄,只求速死。”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个一直在瑟瑟发抖的逃兵也猛然跪在地上,哭喊着说道:“求大人饶小人一命,小人只是看到赵康宁向后退却,便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临阵脱逃并非小人本意……”
涕泪横流之下,看起来分外可怜。
赵康宁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做了便是做了,这时求饶有甚用?”
韩林同样有些厌恶地看了这个人一眼。
再次惋惜地看了赵康宁一眼以后,韩林对着金士麟点了点头。
“今有乐亭水营第一哨伍长赵康宁、战兵牛曾云二人者……”
金士麟来到二人背后,拿起一卷盖有乐亭营衙署大印和韩林印信的文书朗声而读。
“罔顾军法、藐视军纪,望敌而逃,幸得水营副把总董鹤擒获,得乐亭营守备韩林之命:‘二人之害更甚贼寇,着军法司切照军法论处’。”
读到这里金士麟顿了顿,抬头扫向台下的肃立的战兵们,冷冷地继续道:“依军法,二人按罪枭首高悬,以儆效尤!”
“着军法司即刻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