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说完就死了,我和你祖父接到举报后,立刻带兵前往那处山庄,果然在山庄里发现了三十多个男童,还在山庄周围挖出数百具男童尸骨,从尸骨腐化程度来看,徐敬山养娈童有数十年之久。”
江颂宜蹙眉。
“我和你祖父救出那些孩子之后,先扣押了徐敬山,快马加鞭递折子到京城。”江元麟道,他到现在都记得当时挖出来的尸骨摆得漫山遍野都是的骇人场景,“徐敬山的官职和你祖父平起平坐,纵然他罪恶滔天,你祖父都无权处置他。
我们等了半个月,朝廷派钦差来调查此事,但调查过后,却将养娈童的罪名安到徐敬山名下一个养子身上,对外称是这个养子背着徐敬山抓走这些孩子圈养起来,徐敬山本人对此事并不知情,最后此事以徐敬山教子无方,罚俸半年结束。”
江颂宜:“……”
不用江元麟解释,江颂宜也能听出陛下对徐敬山的维护之意。
“我和你祖父虽然对陛下作出这样的处置大为不解,但君命就是天,我们也不能说什么,这件事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只是江家和徐敬山就此结仇。”
江元麟说起往事,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自那以后,徐敬山变着法子跟我、你祖父,以及我们麾下的将士作对,他还在军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只要有将领阵亡,便会想方设法把他的人安插到军中,因为此事,我和你祖父上了好几封折子到京城,但都跟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回音。
徐敬山在军中虽然有监管权,但因为行事作风不正,很多将士都厌烦他,我麾下曾有多名将士偷偷向我举报,说徐敬山想要拉拢他们,但他们都拒绝了。”
话说到这里,江颂宜明白了。
徐敬山拉拢江元麟麾下的将士不成,知道他们忠心耿耿,就算江元麟和江靖死了,这些人恐怕也不会归他所用。
而且有这群对江家父子忠心不二的将士在,若是弄死江元麟和江靖时出了纰漏,让他们存了疑心闹起来,二十万将士齐心协力要为江家父子鸣冤,到时候可能会对自己不利。
所以徐敬山索性在收到让他杀了江元麟父子的密令之后,一不做二不休,制造出一场雪崩,直接活埋了江家麾下的将士。
雪崩这种事不受人力控制,事后朝廷那边就算想追责也无法怪到徐敬山头上。
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噩耗传到京城,晟帝会连查都不查,直接将云川之战二十万将士有去无回的罪责扣到江元麟父子头上,毫不犹豫查抄流放了江家。
捋清前因后果,江元麟双眼发红,气得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誓死效忠了这么多年的君主竟是这样的人。
怒急攻心下,江元麟一口气喘岔了,低头剧烈咳嗽起来。
白令容见状,连忙起身为他拍背顺气:“老爷,消消气!消消气!”
江颂宜也劝道:“爹,事已至此,生气除了伤身,别无他用。”
调查云川之战这三年,江元麟不是没有怀疑过徐敬山,但徐敬山虽然是个狗仗人势的小人,却胆小怕死,加上没有查到证据,江元麟便没往他身上深入调查。
可他万万没想到,徐敬山对他动手竟是陛下授意的。
想到埋骨雪山的父亲,想到昔日并肩作战的同僚和下属,那是足足十七万条人命啊。
江元麟捂住心口,一时间心痛到难以自持。
若是这些惨死的英魂泉下有知,他们为之拼命守护的江山和君主,到头来竟是背刺他们的黑手,他们会不会死不瞑目,不得安息?
这个念头一浮上心头,江元麟更是气血翻涌,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江颂宜大惊:“爹!”
白令容也是面色大变:“老爷!”
江元麟大口大口喘着气,任由白令容哆哆嗦嗦地掏出帕子为自己擦拭唇角的血渍,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江颂宜连忙绕过圆桌,拉过江元麟的手为他把脉。
确定江元麟是怒火攻心才会吐血,江颂宜立刻让人去取银针,为江元麟施针导气。
这番动静惊动了江家,江颂宜针施了一半,听到消息的冯玉珠在傅鸣玉的搀扶下匆匆赶了过来。
一看奴仆蹲在地上擦拭血迹,再看江元麟脸色苍白的样子,她急急道:“元麟,这是怎么了?”
江元麟飞快给江颂宜使了个眼色。
江颂宜接收到他的示意,定了定心神道:“祖母,别担心,爹这是将咳症导致的瘀血吐出来了。”
江元麟也配合地吁出一口气:“难怪天气一冷我就不舒服,原来是卡着这口瘀血,吐出来我舒服多了。”
冯玉珠看看江元麟,又看看江颂宜,目光在神态自若的父女两人身上转了好几个来回:“当真?”
“我怎敢欺骗母亲。”江元麟笑道,“好了,娘,这儿血腥味重,您先回院子休息,等颂宜为我施完针,我再过去给您请安。”
冯玉珠不想让他担心,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也罢,我在这儿也帮不上忙,你施了针好好歇息,养好身子再来陪我说话。”
“好。”
送走冯玉珠,发着烧的江怀川又来了。
一看江元麟脸色比昨天刚回来的时候还差,他不知道脑补了什么,顿时眼泪汪汪:“爹,您怎么了?”
不待江元麟回答,他又扭头去问江颂宜:“颂宜,爹是不是病了?还是身上有什么陈年旧疾?严重吗?能不能治,治不好的话还有多少日……”
“你个混小子瞎说什么呢!”白令容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江怀川头上,“你爹没事,倒是你,发热发糊涂了?净说胡话!”
江元麟也被这个向来疼爱的小儿子逗得哭笑不得,温声道:“川儿,爹没事,方才只是一口气喘岔了,颂宜为我施针导气之后好多了。”
江怀川反复确认江元麟真的没事之后,才在白令容的催促下被小厮拖回去休息。
打发走接二连三跑来慰问的江韫玉和二房三房,白令容的院子里才慢慢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