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未曾注意到崔尧难看的脸色,而是新奇不已,此前从未有同辈人以这种评说的口吻对几位定海神针做出如此评价,因此大感新鲜。
王睿恒眉头紧锁,问道:“那陛下呢?此三人的战阵风格又与在下的疑惑有何干系?”
“小子莫急,有些耐心,老夫就快讲到题眼了。”
尉迟恭举起酒杯,示意残酒已尽,无酒可佐谈兴,只见一直坐在众人身后的李泰,殷勤的将老帅的酒杯填满,转而就急迫的问道:“我爹呢,是不是比他俩都高好几层楼?”
“陛下呀,那可就是奇人了。”尉迟恭一口抽干杯中酒,扬了扬酒杯,待到又被魏王亲自伺候着满上,才意兴阑珊的说道:“陛下也是熟读兵书之人,可他从来不用兵书。”
???
“他呀,骨子里其实就是个纨绔,就好比……好比崔小子一般,只不过心性上要强了许多。”
崔尧指指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我?”
“对呀,要不为什么他那么看中你?你当真以为是承泽你玄龄与你外祖的余荫吗?人呐,总是喜欢亲近和自己类似的人,特别是你还能活的比他放肆,老夫观之,或许你的存在,对他来说算是一种寄托吧。”
王七郎不忿的说道:“论纨绔,崔尧可比某家差远了,先皇为甚不看重我呢?”
“你?哈哈哈,你就是个实心棒槌,你那种纨绔与我徒儿可不一样,你是不学无术,他们翁婿骨子里都带点骚气,大不同,大不同啊。
话扯远了,说回正题,陛下此人带兵不拘形势,因为在他眼中,根本无形势可言,他是天生的君王,所思所想全部基于庙算。
庙算若胜,即便身陷重围也百折不挠,庙算不利,即便胜利在望,也不屑一顾,你们可能理解?”
众人皆是摇头,在他们看来,别管庙算胜不胜,该拿的胜利可是一点不容错过的,否则军功怎么计?崔尧倒是想的多了些,或许自家老岳父是真正的践行了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脱离了计较毫厘得失的范畴。
王睿恒仍旧眉头紧锁,而后沉声质问道:“老帅说的不尽不实吧?即便长于庙算,可战争的实际形势总是千变万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保证自己万无一失,可据我所知,先皇好像未尝一败吧?”
王七郎眼神清澈的看着大哥,问道:“是吗?真的一仗也没输过?”
王睿恒摇头,继而说道:“或许有些战争未曾达到战略目标,可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从未有过失利!”
尉迟恭抚掌大笑:“对呀!我跟着先皇征战无数,可却从来没败过,即便已经山穷水尽,却总能逢凶化吉,你说是为什么呢?”
“为何?”
众人一下来了精神,这可是无上秘笈呀,若是学会了,那还了得?
“我曾问过先皇,也问过李靖怎么评判,你猜他二人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的?”
又是一阵异口同声,好似一群只知道应声的乖宝宝。
“李靖说,先皇的战场直觉太过敏锐,这是一种天赋,旁人学不来。”
众人一阵丧气,天赋异禀怎么破?
“那先皇是怎么说的?”王睿恒敏锐的察觉到,只怕题眼就在先皇的回答中。
尉迟恭笑着说道:“先皇呀,他当时说,老子有个屁的直觉,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我哪知道能不能打的赢?但是不敢打肯定就输了呀!
然后,就稀里糊涂的赢了,就是这么简单。
要我说呢,先皇呀,是有点天命在身的意味的,放在旁人九死一生的关头,他总能逢凶化吉,即便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翻盘的。
或许这就是气运吧,老实说,老夫是更愿意在先皇手底下做一名先锋的,比起与李靖、李积搭伙,审时度势的选择避让或是清晰明了的大胜。
老夫更喜欢与陛下一起斩获一场又一场稀里糊涂的大胜,那种气运加身,一往无前的感觉,实在太他娘的过瘾了。
比起什么直觉的说法,老夫更信服先皇的说法,什么狗屁的兵书战策,天命在你,你就得胜,就这么简单,自己所要做的,只不过是避免自己的失误,剩下的交给冲锋就是了。”
崔尧试探的问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不,是气运加身,无往不利!你小子也是一样的。”
崔尧一阵气馁,自己明明是凭的武器碾压,为何师父能找到这种刁钻的角度解释这场战役?
看着众人接连点头,一副敬畏天命的样子,就连刚才的杠头王瑞恒也一副受教的样子,崔尧就一阵无语,要讲科学呀!宿命论什么的,要不得的。
崔尧感觉地上有人踢他,抬头看去,只见师父一阵得意洋洋的表情,好似在说你还不谢谢我?又帮你加了一层光环。
崔尧却毫无感激的意思,只觉得师父好像将自己的意愿完全拐偏了一个大方向。
我是要宣扬唯武器论,你给我扯什么唯心主义呢?
“要说还是老帅有真知灼见,要我说也是,你想,崔贤弟几岁上的战阵?那时候怕是连马都控不好吧?大西北逛了一大圈,三进三出敌阵也不是一遭了,愣是连点油皮都没刮破,你说奇怪不奇怪?要说没有点气运加身,我是不信的。”
崔尧斜眼看着薛礼,呵,这你就不固执了?老头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那个三箭定天山的薛仁贵不?让人掉包了吧?
“就是,就是,那年他被贼人俘虏,闹了半天原是他家的家臣闹出的乌龙,你就说巧不巧?我这妹夫定是有大气运之人!”
崔尧又看向王七郎,心道,就不能是我爷爷未雨绸缪?人家崔无命跨了两个省搜寻某家,碰到一起只不过是概率问题,在你这就成了气运加身了?
“我就说当年陛下与公主为何不选我,反而选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原来是气运使然呐,果然是非战之罪,败得不怨。”
喂喂喂,你那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小爷击败你还用靠天命?明显是你技不如人吧?你家大伯当时碍了陛下的眼,你心里没点逼数?
王睿恒也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徐徐说道:“原来如此,我说为何他会异军突起,原是天命作祟,如此某家也不必介怀,毕竟谁能逆天而为呢?”
崔尧气急败坏的骂道:“吾命由吾不由天!”
尉迟恭一巴掌拍在崔尧的脑后,碎碎念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三清祖师莫怪,无知小儿曲解上意,灵宝天尊在上,莫要降下神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