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中,崔廷旭焦躁不安地在灵堂走来走去,直晃的崔夫人一阵眼晕。
“你能不能消停些?自我爹爹去世那日起,你就如同一个猴子一般坐立难安,你到底要做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陪我守灵吗?”
“唉,我哪有那个心思?妇人就是见识短浅。”
“嗯?你再说一遍?在我爹的灵前你也敢口出狂言?那就莫怪我重孝在身,也要清理门户了!”
“夫人莫打!住手!岳父老人家的灵前,还须给为夫留些颜面,他老人家还看着呢!”
“那你说,这般魂不守舍的究竟是为了哪般?你还有没有点为人女婿的自觉?让你老老实实的陪我守灵,就那么难吗?你心里又在心焦什么?莫非又是哪个小娘勾了你的心神?”
“为夫哪里是那种人?什么场合我会没一点数?我心焦就心焦在我联系不上尧儿了,岳父给的谍报体系失灵了,也就是说,尧儿失踪了!!!你明不明白?”
“那你为何不早说?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我联络去!若是尧儿有个好歹,我要你生死两难!”
崔廷旭苦笑道:“不是那般简单的,我前几日熬了两个通宵,和沈鸿一起将岳父大人留下的所有谍报节点全部梳理了一遍,才发现岳父与尧儿的联络并不是无孔不入的。
尧儿走时或许就早有预感,已经感知到了岳父时日不多了,或是出于不愿给老人家添乱的心思,自出海之后就主动与宅子这里断了联络。
眼下他身在何方,我这里是一点也不清楚,高丽三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咱们家的暗桩只在三国都城那里有少许分布,你让我如何联络?即便蓄养了八千飞奴,可那毕竟是畜生呀,又如何寻人?
眼下想必尧儿也未曾料到老爷子能把一部分衣钵传给了他爹爹,他根本想不到联络我等呀!换句话说,除非尧儿打下三大国都之一,主动给家里报个平安,否则我等就是盲人骑瞎马,一无所知呀!”
崔夫人闻言一阵哆嗦,随即一把扯下孝帽,喊道:“那你还守个屁的孝!还不快想办法找?家里谁还熟稔这些劳什子东西?都给老娘叫过来,我亲自追查!”
“岳父还没过头七呢,你是不是先自己守着,我和沈鸿慢慢查?”
“要是尧儿有个好歹,我爹在泉下又如何安息?这时候是纠结礼仪的时候吗?”说罢,崔夫人转身跪在灵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险些将灵位震落倒地。
只见她掷地有声地说道:“恕孩儿不孝,眼下孩儿地骨血下落不明,还望父亲大人恕罪,待孩儿探明尧儿地下落,确认了三郎地安全,再向你赔罪!
若是您泉下有知,还望您一定要保佑尧儿地安危,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可莫怪孩儿三节两寿短了礼数!”
说完赔罪夹杂着威胁地话之后,崔夫人利落地起身,一把薅住崔廷旭地脖领子,喝道:“走呀,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张罗法子?”
崔廷旭怯懦地说道:“你如此威胁我家岳父,不怕他老人家半夜托梦吓唬你?”
“呵,活着地时候尚且畏惧于我,难不成脱了躯壳就能改了性子?他不来倒好,若是来了,我非要问问他,在底下到底有没有胡乱酗酒,一日三餐有没有定时定量,若是还学不会修生养性,休怪我翻脸无情!”
“夫人,手轻些,为夫自己能走,要说还是夫人威武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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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夫妻二人走入天机生前常住的暖房,映入眼帘的就是沈鸿坐在一堆杂乱的案牍中间,四周扯满了红线与钉子绕成的蛛网,配合着他满身的疲惫和浓重的眼袋以及通红的眼睛,活像一个盘丝洞里的邪道妖精。
“怎么样了?有没有点头绪?”崔廷旭关切的问道,只是言辞太过直白,少了些许寒暄,显得有些冷漠。
好在沈鸿也不在意这些细节,闻言抬头说道:“不窥全貌难以如臂使指,好在幸不辱命……”
“如何?找到办法了?”
“非也,在下将所有人员名单以及切口、地点、信物形制、各处风俗乃至所有正在进行的任务统统背下来了!眼下就剩过往的记录未曾熟记于心,不过想必再有七日,也就差不多了。”
……
崔廷旭看着稍显得意的沈鸿,半天才说道:“你那么得意作甚?要我夸你吗?”
“这个, 难道不值得浮一大白?三百七十余册,涉及万又三百二十余人,全国一千五百五十七郡县,十九个邦国……”
“所以我儿子在哪?”崔夫人直指核心问题。
“对呀,尧儿的下落可有眉目?”崔廷旭妇唱夫随。
“这个还需再研究一二,在下也不过刚刚上手,离融会贯通还有些丁点距离。再者说,尧儿身为一军主帅,暂时失去消息也算不得什么,须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爹娘?”
“那可是某家亲儿子,也是你入室弟子,你怎么能说出这等冷冰冰的话?”
“某只是替他开蒙呀,那些诗词、武艺可属实不是某家教的,论拳脚,他得让我一手一脚,还得蒙住眼睛,某才能近得身前。”
崔廷旭须发皆张:“现在是讨论细节的时候吗?我问你,能不能找出我儿的位置!”
沈鸿双手一摊:“没辙,自下了船只之后,共有官道十三条,另有小道无数!不明方向,你让我从何查起,他们那两万人装备齐全的过分,可唯独一只飞奴都不曾携带,你让我去哪找去?”
“他们要攻打何处,你可否知晓?”
沈鸿沉思了片刻,无奈的说道:“下了船就没有了稳定的补给,我属实猜不出他们要攻打何方,总不能在没有补给线的情况下攻城略地吧?这不是儿戏吗?打不下来怎么办?等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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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下来怎么办?坐地等死吗?”
“怎么可能打不下来?弹药足够,这天下就没有打不下来的城池!欸欸欸,羊肉省着点吃,人高句丽老乡养些羊容易吗?让你们这么霍霍?”
“某家可是给了钱了,你管我怎么霍霍?这可是洒家的私房钱,又不是你出钱,你心疼个屁。”
“别忘了,你下月的工钱可还没结呢,惹恼了小爷,把你们这帮废物亲兵的俸禄全停了!”
“怎么说话呢?洒家好歹是个王爷,即便洒家是废物,你师父可还在亲兵营里卧着呢,有能耐你指着鼻子骂他老人家去,人不光吃肉,还在大庭广众之下饮酒呢,你怎么不执行军法?”
“我去你大爷!”
“我大爷搁琉球呢,有能耐你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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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爷一向可好?自去年秋末一别,想来也有四月未曾拜见,还望老王爷恕罪,”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忒也正经,四个月不见算什么?想必你也只是从此地到长安打了个来回吧?你是杨杲的儿子?
说起来我与你父还曾有过交集,当年还以为他死在江都了呢,岂料竟是假死脱身,更让老夫佩服的是,竟还能狠下心来自宫,亲身谋刺我那二弟,老夫想想下身就疼的紧,某家是做不到了,佩服佩服!”
杨续业一时槽多无口,只得勉力与这老狐狸周旋,只是隐隐的感觉招架不住。
“对了,你那主上呢?崔小子怎么没来?不过老夫也是好奇,你家昨日还给老夫飞鸽传书了一封书信,说是有一封密函是给你的,正好你来的巧,给你吧,你快看看,老夫可没偷看哈,火漆都是完整的。”
杨续业迟疑的接过一节小竹筒来,验看了火漆之后才拜谢了李承乾,并说道:“还请老王爷恕罪,家中来信,恕小子心急家事,告退片刻。”
“去吧,去吧,谁家里还没有点急事呢,不打紧不打紧,许是我那老友有事吩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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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主意?琉球可与高句丽差着好几千里哩,这能有用?”
沈鸿抚着胡子说道:“海路自是与陆路不同,路程快的很,杨续业办完岭南之事,照吩咐是会往琉球拜访一趟的,某家算过,时间赶得上,某家的算计你放心,日期差不了分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