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之后,好似春天真的来了。
吹在身上的风,都是柔的。
柔的就像是女人的手。
再加上清澈的晨光沐浴在身上,就像是置身温泉之中,外加一双纤纤玉手轻抚,格外的舒爽。
玄武门外,李景隆那辆奢华的马车徐徐停住。
此时恰好早朝散去,无数出宫的大臣们,眼睁睁的看着一身蟒袍,玉树临风的曹国公,气度万千的缓缓从车中出来。
乍一亮相,他身上那股勃勃的英气,直接成为玄武门内外所有目光的焦点。
许多人心中无限唏嘘,满朝文武重臣,尽是十年寒窗苦读,一辈子战战兢兢,兢兢业业,才有此成就。
而他李景隆如此年轻,就已是位极人臣,真是不公平!
也有许多人心中冷笑,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曹国公如此招摇不知谦逊之道,早晚会栽个大跟头!
面对这些目光,李景隆泰然自若。
目光对上不熟的官员,他对着对方微微颔首,矜持微笑。
若是见着熟识的老臣,则无声拱手微微弯腰,亲切热络。
待进了玄武门,脚步却是一顿。
就见宣宁侯曹泰,竟然穿着一身麒麟服,跟一群寻常侍卫们一样,按着腰刀站在宫门内。
“卑职等见过公爷....”
“哎,好好好,兄弟们辛苦了!”
李景隆对周围的侍卫们笑笑,走到曹泰身边,“你怎么在这?”
曹泰翻个白眼,带着几分不自在,低声道,“还不是前几天老军侯们在我宅子里赌钱的事!”说着,低下头,“太子爷罚我,跟着外班侍卫们站岗!”
“既是罚你!”
李景隆心里寻思片刻,正色道,“就别吊儿郎当的,好好的站着。这人来人往的,都看着你呢!”
罕见的,曹泰没有嘟囔,而是郑重的点头。
然后忽然抬头,“李子,对不住啊!”
李景隆正要迈步,闻言笑道,“哪对不住了?”
“那天... 我说你不够朋友!”
曹泰低声道,“其实说完我就后悔了,咱们从小就在一块玩,跟亲兄弟似的,我不该那么伤你......”
“嗨!”
李景隆笑着摆手,“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我都忘了!”
“我没忘!”曹泰看着李景隆,“好几天了,不跟你说声对不住,我睡不着觉!”
“呵!”
李景隆一笑,伸手扒拉下曹泰的脑袋,“行了,改天请我喝酒算赔罪!”
“哈哈!”
曹泰咧嘴大笑,“喝酒还算事吗?”说着,又看着李景隆,“谢了!”
“又哪跟哪?”李景隆不解道。
“不是你在太爷子面前美言!”
曹泰叹口气,“就不是来玄武门站岗这么便宜了!说不得要挨一顿板子!”
李景隆无声的笑笑,拍拍曹泰的肩膀,径直朝宫内走去。
都说,人生的路上,许多朋友会跟我们渐行渐远。
或是因为身份的转变,或是因为彼此的人生分出了等级,也或许是因为有其他更好的人出现了。
有时候,渐行渐远的背后,是真心的变故,是私心的滋生,是因为学会了利益的衡量。
但最根本的,是我们把真心给藏起来了,把自己给伪装了。
李景隆知道,也许有一天,他也会如此。
可现在....面对朋友,他依旧是坦坦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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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进玄武门没多远,迎面一队侍卫,看似要匆匆出宫,领头的正是郑国公常茂。
“卑职等见过曹国公!”
李景隆身上兼着掌皇城禁卫军的差事,相当于后来满清的领侍卫内大臣。所以这些勋贵二代组成的侍卫们,在他面前必须口称卑职。
“好好好,兄弟们辛苦了!”
李景隆对着大伙笑笑,给了常茂一个眼神,上前道,“哥,哪去?”
等其他侍卫们先行一步,常茂才开口道,“四爷要带着几位小爷去南苑猎场跑马....我这奉了太子爷的命,保驾去!”
言语之间,满是不情不愿!
李景隆沉吟片刻,“四爷昨晚上在宫里睡的?”
“没有!外头,天亮之后进宫的!”
“哥!”
李景隆低声道,“这几天,弟弟我正琢磨着....给四爷来个接风宴,您看到时候您......?”
不等他说完,常茂已是眉毛一横,“我不去!”
说着,他又斜眼看看李景隆,“兄弟!”
“您说!”
“别忘了咱们的身份!”
常茂正色道,“咱们是太子爷的人,四爷是藩王!身为太子爷身边的人,跟四爷勾搭连环的....请他吃饭?那不是上赶着巴结吗?”
李景隆面上一窘,“我巴结他干什么?他...老魏国公是我师父,他是我师父的女婿,您说于情于理我是不是得给人家接风?”
说着,顿了顿又道,“我这叫您了,不是想着您当个主陪吗?到时候,再请上其他的军侯们!”
“呵!”
常茂上下看看李景隆,笑道,“你让你大舅子当主陪去吧,我呀...跟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说着,靠近李景隆低声道,“我告诉你...我舅舅说了,四爷呀....”
说到此处,他左右看看,“不是什么安分人!要是二爷三爷回京,那不用你说,我先请他们.....可四爷...呵呵!远着点好!”
“这....”
李景隆闻言苦笑,心中暗道,“毛头大哥呀,您这聪明是一点没用在正地方。该聪明的时候莽,该装糊涂的时候您比谁都清醒!”
就这时,常茂拍拍李景隆的肩膀,“我先去南苑了,回头咱们再说啊!”
“哎,您忙!”
李景隆站在原地,看着常茂走远,忽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毛头大哥,看似跟他依旧亲热。
但是....
但是却是惯性的的亲热。
而实际上,毛头大哥跟他李景隆已经有些...疏远了!
他两人之中,在无形之间已经开始有了一层膜!
“哎!”
李景隆摇摇头,继续前行。
可没走多久,迎面又是一群人跟他走了个对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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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咱们中午是不是在外边吃了?宫里的饭都吃腻了!”
“四哥,您说我什么时候能去就藩呀,整天听老夫子念书,脑袋都大了!”
“四哥,要不您跟大哥说说,让我去您那待几个月吧?”
“宫里不好?”
朱棣被一群小弟弟们簇拥着,边走边笑。
他前后左右,是潭王蜀王湘王他们...左手拉着老十五未来的辽王朱植,右手拉着老十七,未来的宁王朱权。
脖子上开扛着老十九,未来的谷王朱橞。
就是历史上朱棣兵临南京城下时,跟李景隆一块打开城门,迎接燕王入京那位!
“宫里不是不好!”
朱权大声嚷嚷着,“大哥管的太紧了,我一见着大哥,我就腿打哆嗦,比见了爹都害怕!”
“哈哈哈哈!”
朱棣大笑,“你笨,他再管你,你就扯脖子哭!”
正说着,他忽然目光一凝。
因他也瞧见了,迎面而来的曹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