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李景隆见过诸位千岁...”
既走了个对脸,就必须上前行礼。
李景隆硬着头皮,给一堆小屁孩鞠躬行礼。
“不行不行不行!”
朱权嚷嚷道,“叫叔叫叔.....我是十七叔!”
“叫叔....”
其他小藩王们也跟着嚷嚷起来,各个挺胸叠肚的在那装大辈儿。
“去去去!”
朱棣伸手,每人脑袋上不轻不重的给了一下,把老十九从脖子上摘下来,“前头等我去!”说着,板脸道,“不听话我可不带你们去啦!”
而后眼见弟弟们笑嘻嘻的跑远,朱棣整理下身上的常服,笑道,“这是去见爹呀,还是去见大哥?”
“回四爷,臣是去见太子爷!”
李景隆低声道,“前些日子陕西华州受灾,所需的赈灾银子已筹齐了,微臣是去请示太子爷,这银子是马上发还是...一步步的发!”
“哦!”
朱棣点点头,笑道,“你小子行呀!”
李景隆抬头,“哪行?”
“前前后后,给朝廷弄了几百万银子了?”
朱棣打量着李景隆,笑道,“都说你是大明朝的聚财童子!”
“那都是外边瞎传的,臣就是点小聪明.....”
“跟我你还装什么呀?我还听说你在京中的产业,可都是日进斗金的!光是票号,手下就好几个?”朱棣又道。
李景隆心中一惊,“哪有的事,都是外头以讹传讹!”
“装?继续装!”
朱棣点点头,搂着李景隆的肩膀迈步前行,“钱谁不喜欢,我还喜欢呢.....巴不得越多越好!”
说着,低声道,“正好遇见你了,我这忽然想起个事来!”
李景隆低着头,“您说!”
“咱们大明朝实行的是开中法....”
朱棣开口道,“给商人盐引,让他们往边塞送粮食送军需。我那边....那几家商号不行!你们家名下不是有票号吗?这么着,我给你四十万石的盐引,回头你帮我那边送军需,咋样?”
闻言,李景隆心中一惊。
盐乃是国家专卖的,大明朝为了避免给边塞运输军需军粮而产生巨大的亏空,所以才有了以盐引茶引为中介,招募商人运送军需的法子。
这个办法起源于宋,但却在明清两代发扬光大。
但还是那话,真正挣大钱的事,怎么可能落在老百姓身上?
洪武三年开始实行开中法的时候,确实是招募商人的形式。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给大明各边塞,辽东宣大西北西南等地运送军粮军需的商人,哪个背后没靠山?
塞王那边,用的都是他们的自己人。
没有塞王的地方,那都是开国淮西勋贵们的地盘。
当地的主将,都是他们的老部下呀!
“这....?”
李景隆寻思片刻,“这....不大好吧?臣家里确实是有票号,但票号经营的是当铺和银票的生意,送军需...没送过呀!”
“凡事不都有头一回吗?”
朱棣不在乎的笑笑,“就你了!回头你好好琢磨琢磨,正好...大哥大婚之后你也要跟着我去北平练兵的,这事就交给你了!”
李景隆心中发苦,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四十万石的盐引,那可是好大一笔惊天之财呀!
拿了盐引,去指定的盐场,比如两淮盐场长芦盐场换盐,以他李景隆的面子,起码能换出五十万石来。
回头这些盐当中,再掺些沙子杂物等,变成六十万石,那都是他李景隆有良心!
然后卖到指定的地方,不算本来赚的这一里一外,又多了二十万石的净赚!
一石盐是一百二十多斤,一斤盐按照现在的行情,一石盐几乎等同于一石米。但那是官价,私下里其价值绝对超过一石米。
“不行不行不行....”
李景隆连连摆手,“这个事臣做不来!”
他是真的不想碰盐,因为他觉得这玩意.....忒亏心!
官府为什么要控制盐专卖呢?
盐井都在朝廷手中,沿海还有大量的制盐的灶户。
对朝廷来说这玩意没成本!
但却是老百姓的必需品!
然后把他专卖起来,你想吃盐就得花钱买,朝廷也不卖太贵以至于你吃不起,但绝谈不上便宜。
这已经不是亏心了,是缺德。
多损呀!
“你哪那么多不行不行的?”
朱棣说着,忽然搂着李景隆脖子的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都跟我一边高了,一点爷们样都没有,婆婆妈妈的!”
朱棣笑骂道,“反正这事就给你了,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不是....”
“谁的不是,你的不是我的不是?”
朱棣怒道,“二丫头,你跟我就生份成这样?这事别人求,我都不给!我上赶着给你,你还往外推。怎么着?看不上你四叔我?”
“哎哟,四叔,您看您说的!”
李景隆被将住了,无奈笑道,“我这人胆小!”
“呸!当着老爷子面儿,拿大脚面子抽詹徽大嘴巴的人,说自己胆小?”
朱棣大笑,“就这么定了!”
说着,他又低声道,“好好干,过几年老十五就藩之后,辽东那边的盐引也给你!这个钱,你挣也是挣,外人挣也是挣...不要白不要!”
“对了!您瞧我这记性!”
李景隆突然一拍脑门,岔开话题。
“咋了?”
“您这不刚回京吗?”
李景隆从朱棣的胳膊中挣脱出来,开口道,“侄儿这边寻思着,给您接风!咱们好好热闹热闹,到时候再把那些老军侯们都请了去。就在侄儿的府中,咱们搭台听戏,好好快活几天.....”
忽的,朱棣的脸色凝重起来。
“不行!”
“嗯?”这话,让李景隆顿感意外。
“你给我接什么风?这是我家,我用得着你?”
朱棣笑骂两声,又道,“其一,我岳父那边病着,现在是胡闹的时候吗?”
“其二....我是藩王!我知道你没别的心思,可那些遭瘟的书生们要多嘴聒噪呀!”
“咱们酒没喝完呢,弹劾的奏章就摆在老爷子案头了!”
“肯定说什么外藩结交内臣,说什么居心不良.....”
“我倒是无所谓,我皮糙肉厚的!你呢?”
朱棣点点李景隆,“遭瘟的书生们不敢太骂我,可是你呢?回头给你戴好几顶大帽子,砸死你!”
“再说了!”
朱棣不容李景隆开口,继续道,“大哥刚看完病....还一个多月不到俩月大婚...我这当弟弟的,一回来就在京城之中呼朋唤友的...合适吗?”
“我曹!”
李景隆心中暗骂,“敢情你们老朱家不单是你爹和你大哥精呀!你们老朱家都是贼精贼精的呀?”
随即,他张口道,“那咱们小聚...”
“那更不行了!”
朱棣又笑道,“那些遭瘟的书生们又得说,燕王跟曹国公还有那些军侯们有啥见不得人的呀?非要私下里鬼鬼祟祟的?”
“他妈的...”
朱棣一摊手,“人言可畏呀!”
而后又道,“你真想跟我喝酒,宫里来!爹在,大哥也在,咱们一家关起门来喝.....出去就算了!”
这时,前边突然传来老十七朱权的喊声,“四哥,您快点呀!”
“来啦!”
朱棣笑笑,又对李景隆道,“对了!你管着火器铸造局?听说造了不少新的火铳火炮....得空了陪我去转转!”
说完,转身就走。
“行!滴水不漏!”
看着朱棣走远,李景隆心中暗道,“朱老四,你丫也真够....谨慎的!看着你大大咧咧的,实则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你比谁心里都有数!”
“可是?”
随即他又犯了难。
朱棣不吃他的请,那标哥交代的事,就难办了呀?
“不行,我得先跟标哥汇报一下,四十万石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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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为什么不送?”
玉华堂中,朱标放下手中的奏章,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李景隆的笑道,“这好事呀!”
“臣....”
李景隆苦笑,“这事他不好弄呀!”
“你担心什么?”
朱标站起身,靠着窗户坐下,点了下身前的凳子。
“担心跟老四搅合在一块了?”
“呵呵!”李景隆挤出笑来,“臣是觉得...这好处来的忒蹊跷。”
“你这胆儿,芝麻粒儿大!”
朱标嘲讽的笑笑,“老四这话呀,还提醒我了!”
说着,他压低声音,“以后不单老四那的军需你去送!回头.....”
李景隆心里咯噔一下。
就听朱标继续道,“老二老三那边.....也都是你去送!”
“啊?”
李景隆脑袋嗡的一下,秦王晋王的军需也归了他?
“单独给你划一处盐场!”
朱标正色道,“每年在额外给你七十万石的茶引...”
“不是...”
李景隆心中惊呼,“你们兄弟要干什么呀?我怎么听着这么肝颤呢?”